扃骸皿(第4/25页)

钱耀宗茫然地摇摇头。话篓子对自己讲话的效果显然十分满意,下巴高昂,点头微笑道:“血祭。这就是所谓的血祭。”

话音未落,一个脏兮兮的毛巾甩了过来,打在话篓子的眼睛上:“话篓子,你不编故事会死啊你?”管事的老伙计过来,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爆栗,骂道:“整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吹牛打屁!赶紧招呼客人去!”回头朝钱耀宗赔笑道:“客官您别当真,他满嘴瞎话,编故事一套一套的。”又推话篓子,“赶紧给客人赔个不是。”

话篓子捂着右眼,松松垮垮鞠了一躬,不服气道:“血祭什么是我编的,可八年前越窑新窑口死了那么多人,总是真的吧?”

老伙计一把推开他,朝钱耀宗笑道:“孩子话,别理他。他说那个什么皿我不知道,但我在这行做得有些年头了,蛇纹瓶在川蜀一带很常见,只是中原百姓觉得蛇纹不如牡丹纹、祥云纹、缠枝花鸟纹什么的透着吉祥富贵,故市面上少见。所以这种瓶子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您想估价,要是不嫌弃老朽眼拙,改日带来我帮您瞧一瞧。”

公蛎唯恐那个青瓷瓶太贵自己赔不起。既然寻常,心中便没什么愧疚了,将手中茶一饮而尽,重新去找毕岸苏媚去了。

(二)

不过打碎瓶子一事比起被闷死在坟墓中的王翎瓦,简直不值得一提。公蛎心事重重,中午回去小睡了一会儿,竟然梦到王翎瓦,唇面乌青,在坟墓里又踢又打,不住地叫着“放我出来”,公蛎满头大汗从噩梦中醒来,简直身心崩溃。

冲动之下,公蛎甚至打算直接去报官。可夹着包裹走到了府衙门前又退缩了:若官府问起自己怎么知道此事,如何解释得清楚?要知道,掘人坟墓可是大罪。

如此这般,公蛎又在外徘徊了一个大半天,走得脚脖子都软了,也没想到个好办法。来到大马圈,看了一阵子赌钱,觉得甚无趣味,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一个拴马桩上。

后衣襟被人一拉。公蛎回头一看,却是二丫。不用说钱耀宗又来赌钱,随便将二丫丢在这里。

二丫笑眯眯道:“蛇哥哥,你怎么啦?”

公蛎心思烦乱,没工夫搭理她,敷衍道:“没事。”

二丫在公蛎面前蹲下,双手托腮,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开心。”

公蛎想起前日情景,但懒得多管闲事,不耐烦道:“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不开心。”

二丫歪头看着他的脸色,讨好道:“你不开心,我便不开心。”

公蛎忍不住笑了,拨了拨她小葱一般的黄毛小辫,道:“我没有不开心。”忽然想到那个青瓷瓶,随口问道:“二丫,那晚的青瓷瓶……”

二丫撅嘴道:“我叫玉姬。”

公蛎道:“好好,玉姬。那晚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青瓷瓶,那个瓶子你知道哪里来的吗?”

二丫惊恐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小声道:“我知道,是我爹偷我娘的。”

公蛎诱导道:“你娘是不是有件大红色的衣服,特别漂亮?”

二丫坚决摇头,道:“不漂亮。”公蛎哑然笑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吗,就说不漂亮。”

二丫道:“我娘只有一件红衣服。不舒服。”她重复道:“很不舒服。”

公蛎逗她道:“你偷偷穿过?”

二丫头也不抬道:“没有,我娘一穿上,我看着觉得不舒服。”

公蛎忽然想起二丫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忙道:“衣服怎么了,让玉姬看到不舒服?”

二丫玩弄着手指头,不情愿道:“上面好多小鬼儿在跳舞,眼睛里还有小蛇钻来钻去。那些小蛇长得很讨厌,不像你这么好。”

骷髅的眼睛里有小蛇?公蛎倒没有发现。不过这景象是够让人不舒服的。

公蛎听到她童言无忌,把自己同敛衣上的小蛇比较,有些好笑。忽然心中一动,从包裹里拿出从王翎瓦身上撕下来的那片衣襟,道:“玉姬你瞧,你娘的衣服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