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竞折腰(5)(第2/4页)

桓行懋从没有这样狼狈过,浑身湿透,不知是雪水是汗水,抬眼望去,只有不断坠落的雪花无声地将他们包裹在这混沌天地间,撕扯不清的乌云,不知几时能散,这一切,仿佛是场梦。

“都督,”诸葛诞拍马赶上来,同样狼狈,“诸葛恪此时定在清扫战场,拣点损失。”

后一句倏地刺痛桓行懋,心里又惊又气,强压着不发作,只拧眉头道:“我军辎重尽失,不好在路上再耽误了,急速前进,先回寿春!”

不知走了多远,雪停月出,银色如洗,桓行懋脸上全是马蹄子飞溅起的脏泥,浑然无觉,满脑子里只回荡着出征前兄长的托付。

一路烦躁地到了寿春地界,众人松口气,早跑得人困马倦,纷纷下马,东倒西歪地顾不得湿冷朝地上一躺。桓行懋手持马鞭,一步步走过,看眼前哀鸿遍野似的沉寂败落状,心里苦涩至极。

“都督,”一个小兵疲惫地挣扎起,从怀里掏出扁扁的酒壶,略带体温,“都督吃口酒吧,太冷了。”

桓行懋眼睛骤然一酸,接过拧开,一饮而尽,酒是劣酒一股苦辣呛冲咽喉,他咳出眼泪,拍了拍小兵肩头,没想到这一拍,小兵软软朝前头一栽,再没起来。

他慌忙蹲下查看,小兵胸前赫然一个黢黑的窟窿,血已流尽。

篝火燃起,诸葛诞请他到旁边去坐,桓行懋好半天不吭声,只双手笼在火上,大家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挫败感。

“胡遵呢?”他想起来,扭头找人,诸葛诞持鞭朝后一指,“在后头。”

等大军回到寿春城里,桓行懋才得知几名将军全都战死在东兴堤,另外,胡遵捧着清点出的伤亡册子呈给他后,一看那粗略数字,眼前登时一黑。

不过很快,彷徨褪去,桓行懋命人都到听事里来,沉沉问话:“今日之败,谁当其咎?”

声音不大,却听得人人心头都是一震。胡遵哪里坐得住,左右看了看众人,一撩铠甲,站出来说:

“属下之过,属下事前就没想过退兵的事,所以造浮桥,以至于前锋被毁,连累了大军。”

桓行懋脸上略有憔悴,一时间,什么都没说,他的司马王仪看了看半跪不起的胡遵,说道:“责任确在主帅。”

这句话听起来就格外刺耳了,桓行懋眼皮猛得一跳,忽就动了雷霆之怒,拍案道:

“司马这话是怪我呢,还是想把罪名推到大将军身上?!”

他分外敏感,一肚子邪火无处可发,王仪亦惊,不及辩解,就见桓行懋大手一挥:“拖出去,斩!”

旁边诸葛诞几个看在眼里,欲言又止,最终默默看王仪被两人架了出去。桓行懋怒气未消,分明极力压在嘴角,微微抽搐。

听事里静的可怕,还是诸葛诞带头说了:

“东关一战,罪不在一人,我等自当进京向大将军请罪。”

时值隆冬,洛阳城里尚不知东关惨败,公府里,桓行简倒先收到了雍州刺史陈泰的上书:胡人频频骚扰边关,忍无可忍,请求讨伐并州的胡虏。

桓行简回信应允后,对守在旁边的几人道:“我要去趟寿春,不知道这几日前线战况如何了。”

都知道他十分挂心此役,几人倒也没劝阻。

“给我点二十护卫即可,我明日就出发。”桓行简决断向来下得快,虞松怔怔的,“大将军,二十人未免太少了。”

“怎么,我又不是去东关,要这么多人马做什么?”桓行简淡淡道,以虞松对他性子的了解,恐怕到了寿春,大将军就忍不住往东关跑了也未可知,于是,小心劝道,“大将军诸事当以持重为先,千万勿要以身涉险。”

这话音,桓行简如何听不出来,正要说话,门一响,嘉柔低眉端着茶盘进来,几人便避嫌地把目光收敛,一时也停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