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暗杀(第7/15页)

我一天几次爬上那道陡峭盘旋的楼梯,去哄惟真吃东西,哄他讲几句话。有些时候我好像是在跟一个小孩或者心智衰退的老人说话,有些时候他会问力昂还好不好,问我公鹿堡城里的事情。有时我会出门去进行其他任务,连着好几天不在堡里。但通常他似乎都没注意到我不在,但有一次,在我肩上挨了一刀的那次行动之后,他看着我用不灵活的动作把他吃完东西的空盘子堆放在托盘上。“他们一定会张着有大胡子在上面的嘴巴大笑不已吧!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动手杀死自己人的话。”

我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就我所知,知道我进行那项任务的人只有黠谋和切德。但惟真的眼神又飘向远方,于是我无声地离开。

我开始把他四周的环境做了些改变,虽然不是刻意这么做的。有一天我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把房内扫了扫,然后当天晚上扛了一袋铺地用的芦苇和芳香药草上去。我本来担心我会打扰到他,但切德教过我怎样保持安静地行动。我动手干活没跟他说话,而惟真好像也没注意到我的来去,但房间里变得清爽了,薇薇利亚花和铺地用的药草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精神一振。有一次我进到房间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那张椅背硬梆梆的椅子上打盹,于是我拿了几个靠垫来,他接连好几天都没管那些靠垫,然后有一天他终于照自己的喜好把垫子摆起来。房间里还是有空洞的感觉,但我感觉到他需要这样才能保持专注,因此我拿来给他的东西都仅是用来提供最基本最简单的舒适的,没有织锦挂毯或帷幔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插在花瓶里的花或者叮叮当当、滴滴答答的时钟,只有一盆盆正在开花的百里香来缓解缠扰着他的头痛,然后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我拿了条毛毯来替坐在敞开窗前的他遮雨御寒。

那一天我发现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软弱无力得像个没有生命的东西。我把毛毯盖在他身上、四周掖好,仿佛他是个衰弱的病人,然后把托盘放在他面前,但没有打开盖子,好让食物不会凉掉。我在他椅子旁的地板上坐下,靠着一个他没用到的垫子,倾听着房里的静默。今天一天感觉起来几乎是平静的,尽管敞开的窗子外下着夏季的大雨,还不时吹进一阵阵强风。我一定是睡着了,因为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摸在我头发上。

“他们叫你这么密切地看着我吗,小子,就连我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放松?所以他们是在怕什么?”

“就我所知没有,惟真。他们只叫我端食物来给你,尽量想办法让你多吃点,除此之外就没有吩咐别的了。”

“那么毛毯、垫子、一盆盆芳香的花呢?”

“是我自作主张的,王子殿下。没有人该住在这样荒凉的房间里。”这时我突然醒悟到我们都没有开口讲话,我陡然坐直身子看着他。

惟真似乎也回过神来,在那张不舒服的椅子上动了动:“感谢这场风暴,让我可以休息一下。我让他们的三艘船看不见风暴将至,让那些抬头看天的人相信这只是一场夏日的小风小雨而已。现在他们拼命划桨,在大雨里张望,试着保持航向,我也稍微可以真的睡一下了。”他顿了顿,“不好意思,小子,现在对我来说,有时候用技传比开口说话更自然。我不是有意要侵入你的。”

“没关系,王子殿下,我刚才只是吓了一跳。我自己没有办法技传,只有偶尔才能微弱地用一下,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对你开启的。”

“叫我惟真,小子,别叫王子殿下。没有哪个王子殿下会穿着一件汗湿的衬衫坐着不动,胡子两天还没刮。不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他们不是安排你学精技了吗?我记得很清楚,耐辛一直讲个不停,最后我父亲终于让步了。”他露出疲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