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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们审视对方。他的满身瘀血或耻辱并没有让我感到满足,反而有种近似于羞愧的感觉。我曾经那么强烈地相信他是无敌的、优越的,如今见到他也是凡人的证据,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然而这使他没有办法保持从容镇静。他两度张开嘴想对我说话,但等到第三次时,他转过身背对所有人说:“开始做准备运动。我会观察你们,看你们的动作是否正确。”

他话尾的声音变轻,从疼痛的嘴里说出。我们乖乖地集体伸展、摇摆、弯身,他动作笨拙地在这塔顶花园里横着走来走去,试着不要靠在墙上或者太常休息。之前指挥我们动作的是他的皮鞭啪、啪、啪地拍在他大腿上的声音,但现在听不到了,他只是紧握着鞭子,仿佛怕它会掉到地上。至于我,我很感激博瑞屈之前要我起床动一动。虽然我的肋骨部位被紧紧地包扎住,因此我的动作没办法像盖伦之前要求我们的那么有弹性,但我确实很努力地试着把动作做到位。

那天他没教我们新东西,只复习我们已经学过的,而且课结束得很早,太阳都还没下山。“你们做得很好。”他无力地说,“早点下课是你们应得的,因为我很满意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还能继续练习。”让我们离开之前,他把我们一个个叫到他面前,用精技短暂地碰触一下。其他人走得很迟疑,一直回头看,好奇地想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剩下的同学越来越少,我紧绷起来准备面临一对一的对峙场面。

但就连这场面也令人失望。他把我叫到他面前,我走过去,保持跟其他人一样沉默且看似恭敬的态度。我像他们之前那样站在他面前,他伸手在我面前和头上短短挥了几下,然后用冰冷的声音说,“你的防心太重。你必须学会放松对你自己思绪的戒备,然后才能学会把思绪送出去或者接收其他人的思绪。走吧!”

于是我跟其他人一样走了,但是感到有些遗憾,心里想着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试着用精技触碰我。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它。我走下楼梯,浑身酸痛,满心怨怼,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努力下去。

我回到房间,然后到马厩去,铁匠在边上看着我粗略地帮煤灰刷了刷毛。我还是觉得烦躁不安和不满。我知道我应该休息,也知道如果我不休息,之后一定会后悔。去城里?铁匠建议,于是我同意带它进城。我出了城堡往下走,铁匠跑来跑去,一边绕着我转一边闻着我。早上天气很平静,但到下午此时风势便大了起来,海上正在形成一场风暴。不过这阵风带着不像来自冬天的暖意,让我感觉到新鲜空气使我的头脑变得清醒,被盖伦的运动弄得纠结作痛的肌肉也在走路的稳定节奏中得到平抚和伸展。铁匠叽哩咕噜传来的感官讯息把我牢牢拴在周遭切身的这一切里,让我无法继续对我的挫败想个不停。

我告诉自己说,是铁匠把我们直接带到了莫莉的店门口,是它依循幼犬的习性回到以前曾经欢迎过它的地方。那天莫莉的父亲躺在床上起不来,店里相当安静,只有一个客人在店里流连不去,跟莫莉交谈。莫莉把他介绍给我,说他叫阿玉,是海豹湾某艘商船上的水手。他还不满二十岁,跟我讲起话来好像总把我当成十岁的小孩,老是越过我对着莫莉微笑。他满肚子红船劫匪和海上风暴的故事,一只耳朵还戴着镶了颗红石头的耳环,下巴上长着新蓄的卷胡须。他是来买蜡烛和一盏黄铜油灯的,但是待得未免太久,不过最后他终于走了。

“把店关起来一下吧!”我怂恿莫莉,“我们到海滩去走走,今天的风吹起来很舒服。”

她遗憾地摇摇头:“我的工作进度落后了。如果没有顾客上门的话,我今天应该整个下午都在做蜡烛的,而且如果真的有顾客上门,我也应该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