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项任务(第2/10页)

但他房间里工作台的那一头是暗的,壁炉冷冰冰的。切德坐在他自己的壁炉前,招手要我去坐在他的椅子旁。我坐下,抬头看着他,但他瞪着眼睛盯着炉火看。他抬起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放在我硬梆榔的头发上,一时间我们就这么坐着,一起看着火。

“嗯,就这样啦,孩子。”他终于开口,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仿佛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揉揉我的短发。

“博瑞屈把我的头发剪掉了。”我突然告诉他。

“是啊!”

“我恨死这头发了,躺在枕头上的时候又刺又扎,害我都睡不着觉,把长袍的帽兜戴上时,帽子也扁扁的立不起来,而且我这样子看起来很蠢。”

“你这样子看起来是一个哀悼父亲的儿子。”

我沉默了一阵。之前我把自己的头发想成是博瑞屈那种极端发型的稍长版本,但切德说得对,这是儿子为父亲服丧的头发长度,不是臣民为国王服丧的发型。但这只让我更生气。

“但我为什么要为他服丧?”我把之前不敢问博瑞屈的问题拿来问切德,“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是你父亲。”

“他只是在某个女人身上种下了我,而且一知道我的存在,他就离开了。这是哪门子的父亲,他根本没关心过我。”终于把这番话说出来,让我觉得似乎有些叛逆。博瑞屈深沉而强烈的哀痛和眼前切德的沉静和悲伤令我愤怒。

“你并不了解实情。你只听得到那些讲闲话的人的说法。你年纪不够大,有些事情你还不了解,你也从来没见过一只野鸟会假装受伤,好引诱猎食者来追它而不是去抓它的子女。”

“我不相信。”我说,但突然间我对我说出的这句话不那么有把握了,“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事让我觉得他关心我。”

切德转过身看着我,那双眼睛凹陷、发红,眼神看起来更苍老了:“要是你知道他关心你,其他人也都会知道。等你长大成人之后,或许你会了解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为了让你安全、为了让他的敌人忽视你,他才努力不让自己与你相认甚至相识。”

“嗯,这下子我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跟他‘相认、相识’了。”我愠怒地说。

切德叹了口气:“如果他承认你是他的继承人,你这辈子会结束得很早。”他顿了顿,然后谨慎地问,“孩子,你想知道他什么事?”

“所有的事。但你又知道他什么?”切德越宽容,我就越闹别扭。

“打从他一出生我就认识他了。我跟他……合作过,就像俗话说的,‘有如手和手套那样亲密无间’。”

“你是那只手还是那只手套?”

不管我多无礼,切德就是不生气。“那只手。”他略想了一下说,“一只悄悄采取行动而不为人知的手,戴着天鹅绒般的外交手套。”

“什么意思?”虽然我想发脾气,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好奇。

“有些事情可以做,”切德清清喉咙,“可以做一些事情,好让外交工作比较容易进行,或者让某一方更愿意坐下来谈。有些事情可以发生……”

我的世界被颠覆了。现实像幻象一样猛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完全了解切德是什么人、我自己又将变成什么人。“你的意思是说,可以让某个人死,然后就能更好地跟他的继承人坐下来谈,他就会比较愿意顺从我们的目标,不管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

“感激。是的。”

拼图的每一片突然就位成形,一阵冰冷的恐惧撼动我全身。所有的课程和仔细的教导原来全都是为了做这种事。我起身要站起来,但切德突然一手抓住我的肩膀。

“或者某个人可以活下去,比别人以为他能活的时间长上两年、五年,或十年,以老人的智慧和宽容让协商更容易进行。或者治好某个咳嗽咳得快死的孩子,母亲在感激之余突然看出我们的提议对所有相关人士都有好处。这只手并非总是造成死亡,孩子。并非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