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骏骑的影子(第5/8页)

“基沛。”我买好东西时,隔壁摊子的女人说。我瞥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在跟刚刚收了我钱的老女人说话,但她却瞪着我看。“基沛。”她相当坚持地又说了一遍,我纳闷这个词在她的语言里是什么意思,听来似乎是在要求什么事或什么东西,但老女人只是冷冷地看着街上,于是我向这个比较年轻的女人耸耸肩,表示歉意,一边把坚果装进篮子一边转过身去。我才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见她又尖叫了一声“基沛!”我转过头去,看见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老女人紧紧抓住年轻女人双手的手腕,后者奋力又打又踢想挣脱开来,她周遭的其他商人都警觉地站起身,把东西收起来以免遭到波及。我本想走回去看热闹,但另一张更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小花脸!”我大喊。

她转过身正对着我,刹那间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我上次看到她是在一年前,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多?她深色的头发以前都梳在耳后编成利落的辫子,现在却披散过肩,而且她身上穿的不是皮背心和宽松长裤,而是女用衬衫配裙子。这身成人的服装让我一时讲不出话来,本想转过身去假装我叫的是别人,但她那双黑眼睛挑衅地看着我,冷冷地问:“小花脸?”

我坚守立场:“你不是莫莉·小花脸吗?”

她抬起一只手拨开脸颊上的几绺发丝;“我是莫莉·制烛商。”我看见她眼中浮现出认出我的神色,但她的声音却冷冰冰地又加了一句:“我不确定我认识你。先生尊姓大名?”

在一片困惑中,我不假思索地采取行动,进入她的脑海里探寻。我发现她很紧张,更惊讶的是发现她感到畏惧,我用思绪和声音试着平抚她:“我是新来的。”我毫不犹豫地说。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然后大笑起来,把这当成一个玩笑。她在我俩之间竖立起的障碍像肥皂泡一样破了,突然间我又像以前那样熟悉她。我们之间有种温暖的情谊,总是让我想起大鼻子。越来越多人聚集围观那两个扭打的女人,但我们转身离开,沿着鹅卵石街道往上走。我称赞她的裙子,她平静地告诉我说她已经穿了好几个月的裙子,觉得裙子比长裤好穿。这条裙子是她母亲留下的,别人告诉她说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么好的羊毛料了,染的红色也不像它这么鲜艳。她称赞我的衣服,我这才突然想到,或许我在她眼中也像她在我眼中一样变了很多。这时我身上穿着我最好的一件衬衫,长裤几天前才刚洗过,脚上的皮靴也跟士兵的一样好,虽然博瑞屈老是抗议,说我的脚长得太快,没多久又穿不下了。她问我进城做什么,我告诉她我来替堡里的写字师傅跑腿买东西,还告诉她说师傅需要两根蜂蜡做的蜡烛。后面这一点完全是我捏造出来的,但这样我就可以继续陪她一起走过弯弯曲曲的街道。她说着话,我们的手肘不时友善地相碰。她自己手上也挽着篮子,里面有几包东西和几把药草,她说那是用来给蜡烛增添香气的。她认为蜂蜡比油脂能吸收更多香气。她做的香味蜡烛是全城最好的,就连城里的另外两个蜡烛商也承认这一点。这个,你闻闻这个,这是薰衣草,味道很香对不对?那是她母亲的最爱,也是她的最爱。这个是“压碎甜”,那个是香蜂草。这个是“打谷人的草根”,她自己不是很喜欢,但有些人说用它做的蜡烛对治疗头痛和冬季的郁闷很有效。梅维丝·剪线告诉莫莉说,莫莉的母亲以前曾经用它和其他药草混在一起做出一种很棒的蜡烛,连有疝气痛的小宝宝闻了都会平静下来,所以莫莉决定试验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的药草,重新创造出她母亲的配方。

她这么冷静地对我炫耀她的知识和技术,让我也急着想让她对我刮目相看:“我知道打谷人的草根,”我告诉她,“有人用它来做药膏,治肩膀和背部的疼痛,它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但是如果把它蒸馏成酊剂,倒进葡萄酒里搅拌均匀,喝起来绝对尝不出它的味道,而且成年男人喝下去之后会睡上整整两天一夜,小孩子喝下去则会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