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盟约(第2/10页)

我尽可能躲开王后,因为她只要一看到我就一定会挑我的毛病,然后责骂博瑞屈。帝尊也是个危险人物,他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大男人了,但是将我一把推开,或者随便踩过我正在玩的任何东西这种事,他做起来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他的小心眼和爱记恨是我从来没在惟真身上看到过的特质。倒不是说惟真曾经特别花过什么时间跟我相处,但我们偶尔碰面的时候,场面从不会不愉快,如果他注意到我,会揉揉我的头发或者给我一分钱。有一次一个仆人拿了一些木制小玩具到博瑞屈的房间来,有士兵、有马匹,还有一辆马车,油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他说惟真在自己的衣箱角落发现了这些玩具,觉得或许我会喜欢。直到现在我回想起来,在我曾经拥有过的所有东西当中,那些玩具依然是我最为珍惜的。

马厩里的柯布则是另一个危险区。如果博瑞屈在场,他跟我讲话的语气和对我的态度都还不错,但如果博瑞屈不在场,他对我就没有好脸色。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想要我在他工作的地方碍事又碍眼。后来我终于想通,他之所以这样对我是因为嫉妒,认为博瑞屈因为要照顾我,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他了。他从来没有做出明显的恶劣举动,从来没打过我也没随便骂过我,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很讨厌我,因此我尽量避开他。

堡里的士兵和守卫都很能容忍我,仅次于公鹿堡城里的那些小孩,他们大概是最接近我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但不管这些男人对一个九岁多的男孩多有耐心,我和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共通点。我看他们掷骰子赌钱、听他们讲故事,但我不去找他们的时间还是比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多出太多。而且,虽然博瑞屈从来不禁止我去守卫室,但他也明白地表示他并不赞成我到那里去。

因此,我既是堡内的一员,也不完全算是。有些人我会避开,有些人我会观察,有些人我会服从,但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和他有感情深厚的联系。

后来,在我快满十岁的某天早上,我在大厅里的桌子底下玩,跟好几只幼犬打闹成一团。当时还是一大清早,前一天有些庆祝之类的活动,宴会进行了一整天,一直持续到大半夜,博瑞屈醉得不省人事。此时不管是贵族还是仆役几乎都还没起床,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能供我填饱肚子,但大厅里的桌子上则多的是碎裂的糕饼和一盘盘肉,还有一篮篮苹果、大块大块的奶酪;简而言之,就是充满了小男孩很乐意搜刮一番的食物。大狗已经叼走了最好的骨头,各自退回大厅那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剩下一堆幼犬争抢较小块的食物。我拿了一块相当大的肉饼,在桌子底下跟我偏爱的那几只幼犬分着吃。自从大鼻子死去之后,我就小心着不让博瑞屈看见我跟任何一只幼犬有特别好的感情;当时我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许我跟猎犬建立亲密感情,但是我不会拿小狗的命跟他争。正当我轮流跟三只幼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肉饼时,听见有脚步声在铺满芦苇的地板上慢慢接近,还有两个男人低声讨论事情的说话声。

我以为是厨房的仆役来清理善后了,于是从桌下钻出来,想在他们走之前再多抓几块好吃的。

但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我吓了一跳的不是仆役,而是老国王本人,也就是我的祖父。紧跟在他身旁的是帝尊,他眼神迟钝、背心皱巴巴的,显然昨夜也参与了饮酒作乐。国王最近才刚找来的弄臣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蛋壳般的脸上凸起一双淡色的眼睛;他的模样实在太怪了,肤色像面团,浑身上下穿着黑白相间的杂色衣,我几乎不敢看他。跟他们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黠谋国王,他眼神明亮,胡子和头发都刚梳整过,衣物也一尘不染、无懈可击。一时之间他似乎很惊讶,然后说,“你看,帝尊,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意思。机会出现,某人把握住它;那个人通常是年轻人,或者是受到年轻的精力和渴望驱使的人。皇室不能忽略这些机会,或者任由机会被别人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