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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灯光晃得他有些头晕,中央暖气吹出的风太热,屋里弥漫着尘土和密闭空间特有的气味,让人微醺,甚至有点儿窒息。

他立即走进藏书室,给旧金山的科立夫酒店打了个电话。他必须跟费利克斯谈谈。愧疚感如鲠在喉。只有费利克斯能帮他。羞愧和痛苦逼得鲁本坐立不安,他必须向费利克斯坦白,他铸下了大错,将圣血传给了他人。

酒店前台告诉他,费利克斯下午就已退房离开。

“请问您是哪位?”

失落之下,鲁本险些直接挂掉电话,但转念一想,万一费利克斯留下了口信呢?他真的确实留下了口信。

“是的,他托我们转告您,他必须立即出发,有紧急事件需要处理。但他会尽快回来。”

没有电话号码,没有地址。

他颓然坐回椅子里,头趴在书桌上,前额抵着绿色的吸墨纸。片刻之后,他拿起话筒,打给西蒙・奥利弗。在语音邮件里,他绝望地恳求奥利弗联系亚瑟・汉默米尔,看看能不能找到费利克斯・尼德克的紧急联系电话。事态紧急,超乎你的想象。

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没有什么能缓解他难以名状的恐慌。那个男孩会死吗?圣血会杀死他吗?卑鄙的莫罗克说圣血可能致命,他的话是真的吗?

必须找到费利克斯!

刚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男孩倒在庭院的泥泞中,双手无助地向前伸出,手背上的伤口历历在目。

上帝啊!

他凝视着照片里微笑的费利克斯。

亲爱的主,请帮助我。不要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死去。求求你,不要让——

他难以忍受心头的恐慌。

劳拉就在身旁,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她感觉到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他把劳拉拥入怀中,抚摸她厚厚的灰色运动衫,揉捏高高的领口,随后滑向她的长裤。真暖和。

我想变形,就在此刻,我想回到夜幕中,就是现在。

紧拥着劳拉,他感觉狼毛再次从毛孔中喷涌而出。他松开劳拉,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又重新拥她入怀。皮毛隔绝了室内的温暖,森林的醉人气息透过窗户,传入他的鼻孔。销魂的快感如火山爆发,扑面而来的巨浪拍打得他险些跌倒。

他抱起劳拉,蹿出大宅后门。异变已经完成,劳拉安全地依偎在他左肩,他掠过树丛,强壮的双腿将橡木林甩在身后,进入那片宏伟的红杉林。

“抱紧我,”他在她耳边叮咛,引着她的手绕过他的脖颈,双腿盘在他腰间,“我们要上去了,准备好了吗?”

“走吧!”她喊道。

他一路向上,越过常春藤与蜿蜒纠结的藤蔓,低处的小树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处,站在高高的枝头,他望见峭壁下无垠的大海,月亮藏在云层后,若隐若现的月色为海水镀上粼粼的银光。他们终于在虬曲的枝干间找到了一处足以承托体重的小巢。他坐下来,左手稳稳抓住头顶上方的树枝,右臂拥着她的身体。

她在笑,低低的笑声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快乐,她吻遍了他的脸,眼睑、鼻头和嘴巴两侧。

“抓紧了。”他警告道。然后他放松了一点,好让她舒服地坐在他的右股上,他的右臂仍牢牢稳住她的身子。

“你看到海了吗?”他问道。

“嗯,”她回答,“其实我只看到了一大片漆黑的东西。不过我知道那边是海,我知道它在那里。”

在巨树的枝头,他悠然呼吸。耳边传来林地特有的旋律,树荫沙沙低吟,犹如耳语和叹息。遥远的南边,他望见大宅的灯火在枝叶的缝隙间闪烁,仿佛许多扇窗户里关着无数细小的星辰。在下面那个遥远的世界里,大宅灯火通明,等待着他们。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他们就这样坐了很久,远离脚下的尘世,彼此依偎。他望向远方,目力所及之处一片空旷,只有微微泛光的海水和漆黑如墨的天空,空中挂着几点昏暗的星子。乌云翻滚聚散,月轮时隐时现,仿佛燃烧的月亮正在云层中穿行。微咸的海风轻拂,在周围的巨树间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