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针魔童子

天高云淡。

一条带状的白云在蓝天上流动。

空气澄澈,秋风送爽。

龙胆。

桔梗。

黄花龙芽。

秋花秋草在庭院里摇摆。

遮盖其上的片片枫叶,已经染上红色。

明亮的阳光照射着庭院。

源博雅酒杯在手,与安倍晴明相对而坐。

这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内。

坐在二人身旁的蜜虫,待酒杯一空,便默默地为其斟满。

二人悠闲地对饮。

虽说是白天,但坐在木条地板上当风一吹,仍觉寒意侵肌。但有酒做底子,这凉风便正是惬

意的程度。

不时有枫叶离枝,在阳光中翻飞着落地。

土地的气味。

落叶的气味。

这一切均非夏日所有。

与血一般包含精气的夏日气息不同,有新鲜而强烈的东西在凋落。

是秋的气息。

“这样眺望着树叶掉下来,我不由得感觉不可思议??”

博雅把酒杯从唇边移开,放在木条地板上。

背靠柱子、眺望着庭院的晴明把脸转向博雅,说道:

“博雅,什么事情不可思议?”

“就那些落下来的叶子呀。”

“树叶?”

“我刚才在想,那些叶子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

“噢。”

晴明的红唇漾起一丝笑意。

看来他对博雅的话产生了兴趣。

“以刚落下的叶子来说吧,离枝前恐怕是有生命的吧。”

“噢。”

“那么,那些叶子是在离枝的瞬间终结了生命的吗——这些事情,我始终不大明白。”

博雅拿起蜜虫斟满的酒杯,望着晴明。

“比如说吧,晴明,刚落下的叶子虽说已离枝,却仍像活着一样鲜亮。但是,也有些叶子不

离枝,就这样直到冬天,在树枝

上干枯了,也会有的吧。”

“对。”

“再比如说吧,晴明,如果我把仍留在枝上的叶子撕碎,那时候,那片叶子就死了吗?”

“??”

“哦,不说叶子了,说树枝更容易明白吧。假定我折断了带着花蕾的樱树枝吧,这枝条虽说

被折断了,不是还有生命吗?因

为折下的枝条若插入有水的瓶中,花蕾不久就会盛开。”

“噢。”

“现在长在那里的那棵枫树,毫无疑问是有生命的。”

“有的吧。”

“它的叶子也是活的。”

“唔,是活的。”

“那么,刚落下的叶子又如何呢?是活的吗?如果仍活着,什么时候会死?如果已死了,是

什么时候死的?还有,折一根枝

条插在水中,让它活下来,这是将生命一分为二吗?再有,那些叶子,原本就各有其生命吗?

若有,那些树就拥有如此众多

的生命吗?或者说,人的手脚,即便如树枝般被切下,也说不定还活着?”

说到这里,博雅才把端着的酒杯往嘴里送。

“晴明,我刚才就在想这些事??”

“噢。”

“我都弄糊涂了。我不明白生命这回事究竟是怎样的,最终——”

就是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啊——博雅就是这样发出一声感叹,对晴明说着。

“那是与咒有关的事情。”

晴明嘟哝了这么一句。

“又是咒吗?”

“讨厌谈论咒吗?”

“说不上讨厌不讨厌,你刚才不也说不大明白吗?”

“是那么一回事,可是—”

“明白了。”

晴明打断博雅的话,点点头说。

“明白了什么?”

“不谈咒。”

“好。”

“不谈咒,用水来作比喻吧。”

“水?”

“用水——唔,说的容易明白些,用河流作比喻吧。举例来说,生命就是河流那样的东西。”

“河流?”

“没错,是河流。”

“河流怎么样?”

“河流是什么,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