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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待燕之前把一个漂亮姑娘带回房里,对她十分粗暴——今晚可没有柔情蜜意。不过那姑娘并没有抱怨:她们知道不可以有怨言。何况他还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他的愠怒和残忍,在姑娘看来不过是清风拂面。在他们那一行里,他算得上是个大人物。

因为,姑娘知道他是谁。

“真是过意不去,”任待燕喃喃说,“我可真蠢。”

“你今晚是蠢。”赵子骥静静地说。他的脑子还很清楚,还觉得很可笑。在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里逃命是再好不过的醒酒良方。已是午夜时分,空气清冷,月光太亮了。两人靠着墙,蹲在一条小巷子里,不让月亮照到自己。任待燕的斗篷丢在卧房里。时间仓促,只够他匆忙穿上衣裤,赤脚套上鞋子,连头发也来不及绾起来,帽子也没戴。

“得把那姑娘除掉。”他说。

“这好办,跟客栈的兄弟说句话就行了。不过不是现在。”

必须要除掉她,以此警告那些胆敢出卖山贼的人。不过今晚要想动手先得要找到她,在这会儿绝非易事——她已经告诉官军,说有个来自水泊寨的强盗头目就在春雨县城里。

眼下还有更紧要的问题亟待解决。

任待燕心想,要是他先就给过她很多赏钱,对她好一点,事情会怎样呢?他可以让她为自己吹奏笛子,然后称赞她吹得好,说她生得这么可爱,应该去荆仙,去杉橦,要不就干脆去汉金。

要是这样,她还会为了赏钱去告发自己吗?

世间事,不管你做了什么,还是没做成什么,一件事总能引出另一件事。任待燕坚信这一点。这其中,命运——还有机遇——或许也起些作用,但是人要如何抉择,这才是至关重要。

对其他人也是至关重要。今晚险些丢命的不光是他,他还差点儿害死赵子骥。他们也许会毫无意义地死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县城里,所有的宏图大志,还没开始就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任待燕感到怒火中烧。从孩提时起,他还是“小待子”的时候,愤怒总能给他帮助。他想起父亲的来信,折起来就装在裤兜里。

“官兵有多少人?”他悄声问道。

两人刚才是翻窗户逃出来的。纵身一跃,跳进巷子里,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回头倒可以花些时间,好好想想这经常跳窗逃命的人生。早些时候,那姑娘留任待燕一个人在屋里睡觉,自己离了房间。而赵子骥还没睡觉,一直在楼下,一边听着曲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喝着酒。他看见跟任待燕一起上楼的姑娘走到楼下,出门去了。太快了点儿。赵子骥想。

过了一会儿,他也信步走到门外,来到街上,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听见巡铺官兵走路说话声越来越近。

赵子骥说:“在二十人上下。”

任待燕喘着气,骂了一句。这两个人可不是传说中来去无踪的江洋大盗。他们身上就两把刀,随身带来的家伙都藏在城东的树林里。要是手里有弓……

任待燕说:“他们以为就我一个人。”

“咱俩可是一块儿进客栈的。别废话,我不走。”

这个赵子骥……他总能猜中任待燕的心事,有时候猜得太快了。

“可比二十人要多。”又有人说话了。

这两条好汉一下子站起来,随时准备着,要么逃跑,要么拼命。不过他们也听出来,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这个小男孩从巷子对面的一道门边走到月亮地里。之前他也躲在暗处,而且出奇地安静。两个大人平素都十分警觉,居然没有发现他。

任待燕打量着他。个子不高,衣服破烂,打着赤脚,看起来不到十岁。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也杀过,一两回,皆非故意。

任待燕清了清喉咙,低声问:“多多少?”赵子骥则去察看整条街的环境。今晚近于满月,之前的阴云细雨如今都散了,月光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