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

雾气好象小了一点,他们感受到一种潮湿石头发出的逼人寒气。在雾气和绿叶组成的洞穴尽头,显露出一座倒塌的石头神殿出来。到地方啦,头嚷嚷着说,想清楚再往上走,上去了可就没回头路了。风行云用探询的眼神看了看向瓦牙,向瓦牙明白无误地点了点头。花。他说。他对周围的东西还是视而不见。

他们离开了溪水,踏上那个被阴影笼罩的撒满落叶的门廊,脚上沾着的蓝溪水发着暗淡的鬼火般的光泽。有三两点萤火虫一样的光好奇地在后面跟着他们。

石砌的通道又陡又长。那些石阶久没有人踏过,上面长满了常春藤和爬山虎,路旁有一列倒塌的石像,它们那没有眼珠的眼睛似乎在哭泣,它们的脸颊和额头上垂下丛丛杂草,好像是道道绿色疤痕。

水声在他们背后变小了。风行云一边往上走,一边默默地数着台阶。他们被寂静压得喘不过气来。道路两旁的灌木中时不时地露出一两尊残破的武士雕像来,它们手里挥动着形形色色的刀和长矛,却如同保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一样沉默不语。在第一百零五层的时候,他们高过了那些树梢,看见了自上而来的光亮,然而浓雾还是笼罩在他们的前后。

大块的整石砌成的通道上,撒满了散发着樟木气味的树叶,它们显然是沿着一座小丘陵修建的。风行云皱了皱鼻子。在那股好闻的树叶气味下面,隐藏着一丝令人不快的臭味。它像翻开来的松软沃土,还有点像腐败的落叶气味,还有点像他提着的头颅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三面石头墙,一道比一道更高。他们看不见墙的另一边。风行云停了下来,他扫视着眼前通向四个方向的山道,犹豫该走向哪个方向。

往高处走。向瓦牙拖着铁剑,低着头往上就爬,花。我知道的,它总是长在最高的地方。他们选择的那条道石阶的梯级最高耸,很快它就汇入另一个丁字路口中。他们继续前进,只走了五步就来到了一个新的路口。风行云抬头上看,发现它在上面又分出了三条岔路。

这可不行,风行云说,我们爬不了多高就会迷路的。他探询般地望向手里的头颅,然而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又呼呼地睡着了,嘴角边还流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狞笑。

那怎么办?向瓦牙用牙齿咬着嘴唇,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水声在他们远远的下方微弱地响着。

风行云站在那儿停了片刻,皱着眉头思索,那食鬼者的话刺破了他脑中的帘幕。他解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箭壶,摇了摇它,里面传出一阵唏里哗啦的撞击声。你带了多少支箭?他问。

不知道。总有二三十支吧。向瓦牙回说,你想干什么?风行云拔出一支羽箭,把它放在岔道口上,箭头朝着来的方向。

路标用完之前,希望我们能爬到山顶上。他们一路上爬,每逢一个岔道口就放一支箭作为路标。如果走入了死胡同或者路转而向下,他们就退回来,拣起那支箭,再试另一条路。

他们上升得很快,但是箭壶里的箭也越来越少,此刻风行云手中只剩下两支箭了。

我有感觉,花就在前面。向瓦牙吃力地扛着那柄剑说,他低着头不停喘气,唾液星子坠落在地,我们就要到了。风行云没有回答,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你们该多带两支箭。那老头说。那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他意识到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萤火虫熄灭了。仿佛一声令下,它们一起飞跑了。他在低头看着眼前路上的一条灰色的轨迹。那道轨迹像是一只巨大的动物肚皮贴地爬过的痕迹,又像是一道干了的尿迹,边缘处闪闪发光,沿着它周围,那些灌木都枯萎了,叶片凋谢,枝干焦干,露水变成了黑色。

它什么都不是。向瓦牙狂热地喊,我们就要到了。让我们拿了花就回家。他们确实站在了一条宽大的通道下面,台阶笔直地向上延伸,顶部消失在一片白雾中,怎么看那儿都像是这座迷宫的中心地带。向瓦牙吭哧吭哧地背着剑向上跑了起来,风行云跟在后面,然后他们一下子都站住了,听着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