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乱 第五章(第2/9页)

看这模样要挖上好多天才能挖出去,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们动动手也是件好事。这样赤蛮就不会老烦躁地乱叫,贺拔蔑老也不会把呼噜打得山响。

白天的时候,门外的卫兵时时会从门缝里往里瞄一眼,所以我就让楚叶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动静,有人走过来她就轻轻哼起一首蛮舞的歌来。她对挖洞啊逃跑啊毫无兴趣,仿佛只要能让我按时吃饱睡觉,在她眼前不要乱跑,她就心满意足了。夜里头就没人管了,可以爱怎么挖就怎么挖,挖出来的土很快就积成了一小堆,把床底下都堆满了。

“这样不行,他们一进来就会看到。”赤蛮擦着头上的汗说。

我说:“你们把它撒在地上就好了,地上本来就是土面嘛,卡宏这么大,全铺上也高不过一分。”

我们这么干了十来天,外面的风大了小,小了大,天亮了暗,暗了亮,除了每天塞进来一盒饭食,他们似乎把我们给忘了。我们便溺都在一个大木桶里,好在卡宏很大,我们把它塞在远远的角落里,加上天气严寒,屋子里味道倒也不大。我们的坑道挖过了地基下最深的木墙,开始拐弯向上了。冻土太硬了,坑挖得又小又窄,只能让赤蛮勉强挤过去。随着坑道一点一点地延伸,逃出去的希望也越来越大了。

“有大合萨在的话,我们得多挖多少土啊。”赤蛮感叹着说。

他说起大合萨,我也就想到那个胖家伙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久没消息,还真有点想他。

风声一小的日子里,外面会有可怕的骚动。那是成百上千的人跑动的声音,上百的马儿嘶鸣,金属相互撞击。夜里这些声音中会夹杂上痛苦的呼喊和呻吟,火把乱晃,他们从这头跑到那头,搅得我们不得安宁。

“不好好呆在卡宏里过冬睡觉,这么跑来跑去地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安静掏洞了?”赤蛮不满地喝问说。毕竟做贼心虚,外面一有响动他就得从坑里跳上来,扯块床板把坑口盖住,还得把手上和脸上沾的黑土拍掉,他对外面的人是越来越不满了。

“是在打战。”贺拔蔑老说,他蹲在门口侧耳倾听着。“出去了六千匹马,回来的也有这么多,还多了二百辆车子。”

风里头没有更多的讯息,我只知道他们打了一战又一战。所有的人都越来越疲惫,他们拄着长矛就能睡着,马深深地垂下了头,不停地倒腾它们的后蹄,这种讯号表明敌我双方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接下来不是胜利就是溃败。

“得抓紧了。如果他打输了,我们还能留下来。如果他打赢了,我们就要翘啦。”

“公子说得有道理,”贺拔蔑老点着头说,瞌睡一扫而光,他抽出了那柄断刀,“快挖。”

那一天晚上,天快亮的时候,赤蛮一手向上伸出去,掏了一把冷飕飕的雪回来。

我按捺不住,钻进洞里往上看去,赤蛮留了一层薄薄的雪壳在洞口上,微微发白的光线可以从那里透进来。外面有人咳嗽和吐痰的声音,有人出门挑水,他的桶磕碰在木头围墙上,一个士兵抱怨他的马后掌掉了,可没时间去补钉新掌,这些声响都清晰地从那一层薄雪上面传来。

“天已经亮了,白天可没办法逃走。”赤蛮抱怨说。

“那就晚上走,”我说,“我怕走夜路,楚叶,你可得把我拉紧一些。”

那一个白天我们都在休息,等着太阳落山。北荒冬天的白昼短得惊人,我们却觉得天空好不容易才黑下来,耳听着巡哨的兵丁最后敲了一阵梆子,他们嘴里喊的是:“小心走水。”声音从营地的这一头荡到那一头,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

等他们这一遍叫完,营地里就会安静下来,除了风声和野外传来的一两声狼嗥,再没有其他的响动。不多的哨兵会缩在大木墙后的哨所里,从露个小缝的箭孔里往外面霜舞统治的冰原上瞄上几眼,然后抱成一团诅咒这该死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