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蛮舞宴歌 第二章(第4/5页)

在那棵枯树下,一名戴着金色甲骑冠的骑兵倚坐在地。他怀里抱着杆铁枪,那杆枪长有丈二,黑沉沉的,枪头上糊满了已经变硬的血,枪刺又长又尖,自黑糊糊的血污中冒了出来,锐得刺破眼帘,任何人见了心中都要咯噔一跳。那大汉虽然仪表不整,样子看上去疲惫不堪,左眼处是一道狰狞的疤痕,但另一只眸子依然是青光灼灼令人胆寒。这人就是我二哥瀛台白。

“喂,”他喊了一声,自腰间抽出柄长刀扔了出去,“白黎谦,帮我把这把刀也磨一磨。”那柄刀白光闪耀,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唰的一声插入了泥地中半拃多深。

坐在火边另一头发蜷曲的瘦高个子拔起那刀,食指在上叮叮一弹,说:“老大,你这把狸翻,这么磨就可惜啦。”

我二哥愤虢侯瀛台白嘿了一声说:“人都管不了,还管得了刀吗?快磨快磨。”

白黎谦撇了撇嘴,从身边水囊中抄了一抄水浇在刀上,就着地上一块圆石磨了起来。

瀛台白手一翻,将大枪放倒,就枕着那杆铁枪躺在了泥水里。他望着天空说:“后棣校尉吕广利已下令,明日一早,我们这一卫继续向北追击,必须冲到河曲一线才能收。据说有一两百名夸父逃到北面那些丘陵的后面啦。”

“就我们这一部吗?”坐在火边的另一个伴当问。

“仟阳的两部骑兵会在我们右翼跟进,白戎的轻骑给我们掠左阵,他们过了丘陵后会再改向西边兜过去,还有琰月氏的三百步枪兵在我们后面跟着,防止散兵侧击我们后方。”

“才三百?”白黎谦惊叫起来,“那还不够给一小队夸父填牙缝的。仟阳的烂骑兵就不提了,琰月氏的那些枪兵只要随便给他一耳刮,就逃得跟什么似的。也就白戎的轻骑还管点用,可惜也太少啦。”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两翼太薄弱了,这么一口劲地猛冲,不是找死吗?”火边的那名伴当压低声音说,“青阳的狗子可没拿我们当人看。愤虢侯,能跟这姓吕的说说,把白戎部的骑兵都调过来吗?”

“别提了,姓吕的是什么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人翻了翻白眼说,他正在用刀子从自己肩膀上一处血乎乎的伤口挑箭头。那枚硕大的铁箭头大如枪刺,当的一声掉落在地,幸好夸父的箭头上从不上毒。“娘的,”他吼着说,“老子早晚要宰了这作威作福的家伙。”

瀛台白躺在那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方,别喊这么大声,要不老子先宰了你。”张方闭上了嘴不再吭气,随手撮了一团碎草,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我二哥瀛台白往后一靠,扯了根草塞到嘴里,嚼了几下,慢悠悠地说:“我们明儿出发的时候,就这几路人马能不能凑齐还不知道呢。”

白黎谦点了点头:“老大说得是。十万大军在这片洼地里已经挤成一团了,瀚北、火雷、朔方、青茸……什么部落的兵丁全都混在一起了。我们后面是龙格部的重骑,左边是澜马和仟阳的人,琰月氏的人根本就不见影儿,刚刚我还碰到了一队七曲的催粮兵,傻了吧唧地在这儿乱穿找本部。明天真的够戗。”

瀛台白抬起头,四面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看大事不妙。你们闻闻风里的气息吧,这些日子我们往前每踏一步,遇到的反抗就加上一成,别说现在这些夸父就让我们对付不了,都说夸父的一万援兵这几日就要到了,等他们真到了,我们还有命吗?没有人保护我们的两翼,粮草也没了,我们跑了整天,步兵早甩在后面了,现在这天气,貔虎河转眼就化,到时候夸父大军一冲,我们全军非死在河西不可——你们听好了,我决定另做打算。”

“公子,你的意思是?”他们一起问道。

“我们得逃跑。”瀛台白斩钉截铁地说,“老白,你先去寻找渡河工具,明天杀完一阵,我们晚上就跑,把我们这一卫全带出去,也给瀛棘部留点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