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五章 修道院(第3/7页)

我迅速走到他身边,轻轻拥抱他:“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不过你刚说什么,肠胃绞痛?”这不是我第一次想到,亲密和爱情并不是同义词。

他表情扭曲,微微前弯抱住肚子:“我是说,请你让我独处一下。可以吗?”我慌慌张张地照他的要求离开了,接着便去寻觅自己的早餐。

稍后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个黑袍修士庄严的身影正穿越庭院走向回廊。我加快脚步,追上他。“神父!”我喊道,他转过身来,一看见我便露出微笑。

“早安,弗雷泽夫人,没有称呼错吧?你丈夫今天早上安好吗?”

“好多了。”我说,希望如此,“我想再次感谢您昨晚的帮助。昨晚我还来不及问怎么称呼您,您就离开了。”

他一手放在胸口,对我鞠躬,清澈的淡褐色眼睛闪烁着光芒。“我是弗朗索瓦·安塞姆·梅里柯·达玛纳,夫人。应该说这是我出生时的名字,现在大家都只叫我安塞姆神父。”

“内心喜乐的安塞姆?”我笑着问。

他耸耸肩,全然的法国人动作,数百年不变。“尽力吧。”他说,嘴角嘲讽地牵动着。

“我不想耽搁您太久,只是想谢谢您的帮忙。”我说,朝回廊望一眼。

“你一点也没耽搁我,夫人。事实上,我正蓄意拖延工作,罪恶地沉浸在游手好闲里。”

“你的工作是?”我好奇地问。这人显然是修道院的客人,他穿着方济会的黑袍,在一群身着褐色袍服的本笃会修士间,就像墨点一样显眼。一开始接待我们的神父波利多尔修士说,这里有好几个这样的客人。这些人大多是学者,来这修道院鼎鼎大名的图书馆参阅藏书。安塞姆看来也是其中之一。他这些月来都忙于翻译希罗多德的几部作品。

“你去过这里的图书馆吗?”见我摇头后,他说,“一起来吧,那真让人叹为观止,我想你的院长叔父不会反对你去的。”

我一方面对图书馆感到好奇,一方面也不想立即回到冷清的客房,便毫不迟疑地跟他走了。

图书馆很美,屋顶很高,向上飞腾的哥德式拱肋在拱顶交会。一整面窗户嵌在柱子间,照得馆内十分明亮。那些窗户大部分是透明的,不过也有些是看似样式简单的彩绘玻璃,绘有寓言故事的图像。我轻手轻脚走过埋头苦读的修士旁边,停下来欣赏一幅圣家族逃往埃及的图像。

有些书架就像常见的那样,图书一本贴一本排列着。有些书架上的书则平放着,以保护年代久远的封面,甚至还有一些玻璃门书架,里面装着数卷羊皮纸文稿。整体而言,图书馆有种宁静的兴奋,仿佛这些珍贵的藏书都在封面下无声高歌。我带着受到抚慰的心情离开图书馆,和安塞姆神父慢慢走过主庭院。

我再次感谢他前一晚的协助,但他耸肩,要我别客气:“那没什么,孩子。希望你丈夫今天会好一点。”

“我也希望。”我说,但我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便问他,“什么是圣体朝拜?昨晚你说要去做的那件事。”

“你不是天主教徒?”他惊讶地问,“啊,我忘了,你是英国人,当然不是天主教徒,我猜你是新教徒吧。”

“说到信仰,我不确定自己应该归在哪一边。不过严格说来,我想至少算是天主教徒。”

“严格说来?”他平顺的眉毛惊讶地挑起。我迟疑了一会儿,有了贝恩神父的经验以后,我特别谨慎,不过眼前这人应该不会在我面前挥舞十字架。

“这个嘛。”我说,弯腰拔起石板间的一小根杂草,“我受过洗。但我父母在我五岁时便去世了,之后我便和叔叔同住。兰姆叔叔是……”我停了下来,想起兰姆叔叔对知识狼吞虎咽的胃口,还有他令人津津乐道的对所有宗教的客观讥讽,他认为宗教不过是区分不同文化的标记。“嗯,说到信仰,我想他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他全都知道,但全都不信,所以从未加强我的宗教训练。而我的……第一任丈夫是天主教徒,但恐怕也不是非常虔诚。所以我想我更像异教徒。”我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