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理士城堡 第七章 戴维·比顿的药柜(第2/8页)

比顿先生的诊所在城堡的偏僻角落,藏在厨房后方。这个空间什么都不像,活脱脱就像是前任主人在此安息长眠的坟场。这个狭窄阴暗的房间位于城堡外墙,只有一扇窄小的窗子安置在高处,让日光划开空气照进屋内,分开高拱天花板和地面之间的幽暗和阴沉。

我的视线越过科拉姆,望向房内阴暗的最深处,辨识出一座附有十多个小抽屉的高柜,柜上每个抽屉都有以花体字写成的标签。各式大小、形状的壶罐瓶瓮整整齐齐地排放在台柜上方的架子上。从台面留下的残渍和研钵中覆盖的坚硬沉淀物来看,比顿先生显然习惯在这里调配药物。

科拉姆走在前头,踏进房内,脚步扬起的亮闪微尘旋升在光束内,就像破墓而入时扬起的尘土。他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儿,让眼睛习惯黑暗,接着缓缓地左顾右盼往前走去。我想,这也许是他第一次进入这房间。

看到科拉姆穿行这窄小房间时颠跛的脚步,我说:“按摩会有点帮助,我是说对你那疼痛感。”我看到他灰色的眼珠里闪过一道光,有那么一瞬我还真希望自己没开口,不过这道光几乎随即闪逝而过,他立即恢复平时惯有的谦恭神色。

“得用力点按才行,特别是脊椎下方。”

“我知道。安格斯·莫尔在夜里会帮我按。”他顿了一下,指着一个瓶子,“那么,看来你果真懂得一些医术。”

“懂一点。”我战战兢兢地回答,希望他不会特意拿这些分过类的药剂用途测试我。瓶子上的标签写着“PURLES?OVIS”,谁猜得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幸运的是,他把瓶子放回原位,伸指小心划过壁柜上的积尘。

“距离上回有人在这儿走动也有好一段时日了。我请菲茨太太派几个手下到这里打扫打扫,你看如何?”

我打开柜门,成团的灰尘扬起,害得我咳了起来。“的确需要派几个人来。”我赞同他的提议。柜子底层架上有一本以蓝色皮革装帧的厚书,我拿起这本书,发现书后还有另一本小书,而这本小书仅以廉价的简单黑布装帧,边缘都已严重磨损。

这本小书原来是比顿的日记本,他工整地记下每个病人的姓名、病症细节,以及开配的药方。“真是个井然有序的人!”我心里赞许地想着。本子开头一篇这么写着:一七四一年二月二日,莎拉·格雷厄姆·麦肯锡,拇指因触碰到转动的纺车车轴外的凸出物而受伤。敷上煮过的薄荷油,以及如下成分制成的膏药:蓍草、金丝桃、磨过的石雷特、鼠耳,混入细黏土基底。石雷特?鼠耳?错不了,这一定是架上的药草。

“莎拉·麦肯锡的拇指复原得好吗?”我合上书问道。

“莎拉?我想并不好。”他若有所思地说着。

“真的吗?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稍后可以帮她看看。”

科拉姆摇摇头,我想我瞥见了他丰盈弧唇上闪过的那抹促狭笑意。

“为何不行?或者,她已经离开理士城堡了?”

“可以这么说。”他的笑意现在更明显了,“她死了。”

我瞪着眼,看他穿过积满尘灰的石地板,朝门口走去。

科拉姆转过身子,在门边停下脚步,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让他好像站在聚光灯下。他面带嘲讽地看着我说:“比彻姆女士,希望你担任医病者的表现会比过世的戴维·比顿好。”

“不过,你要做得比他差劲也很难。”科拉姆话一说完,便消失在黑暗中。

***

我在窄小的房里来来回回,检视房中的所有东西。大多数东西都是废物,不过可能还是有些有用的可以抢救下来。我拉开药柜上的一只小抽屉,一股樟脑味冲了出来——好吧,这还挺有用的。我把抽屉推回原位,沾了灰的手指头在裙子上抹了几下。也许我该等菲茨太太那群可爱的小女仆打扫之后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