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四章 踏进城堡(第2/6页)

菲茨吉本斯女士合起嘴,目光锐利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虽然我装扮奇特,足以落人话柄,但她微微笑了一下,显然断定我像是个无害之人。虽然她口中缺了几颗牙,但笑得很真诚,还挽起我的手臂。

“那么就欢迎啦,克莱尔。跟我来,我们可以帮你找到更……嗯……更……”她看着我的短裙和遮不住脚的鞋子,摇着头说。

正当菲茨太太领着我离开时,我突然想起我的病人。

“噢,请等等,我忘了詹米。”

“他可以照顾自己啊。他知道去哪里找吃的,也有人帮他张罗床铺。”菲茨太太讶异地说。

“可是他受伤了。他昨天被枪打中,昨晚又被刀刺伤。为了骑马赶路,我先包扎了伤处,但没时间好好处理伤口。我现在得趁着他还没受感染去看看。”

“感染?”

“是的。我的意思是,呃,发炎。你知道,就是伤口会生脓、肿胀,然后发烧。”

“噢,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你是说你知道怎么处理吗?所以,你是个术士啰?是个‘比顿’。”

“诸如此类啦。”我站在刚飘下的冰冷细雨里,不知道这“比顿”是什么,也不想细谈我的医疗资格。菲茨太太似乎也是如此,她唤回正朝反向走远的詹米,挽着他一起领我们走入堡内。

光透过高窄的窗子照进来,朦胧地照映着冰冷狭窄的廊道。走过这段长长的廊道后,我们来到一间颇大的房间,里面摆了床铺和几张凳子,最重要的是,房里有火。

我暂且抛下病人,冲去“解冻”自己的双手。菲茨太太可能已经对寒冷免疫了,她引领詹米安坐在火堆旁的凳子上,轻轻褪下他上身的残衣破布,裹上从床上拿来的被子。她对着詹米受伤肿胀的肩膀发出啧啧声,轻轻拨弄我拙劣的包扎。

“这伤口需要先蘸水轻拭,再用药水清洗,以免……以免发烧。”我转身背着火堆。

“你需要什么?”菲茨太太简单利落地问道,她一定会是个好护士。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抗生素出现之前大家用什么预防感染。而且,在天色刚亮的原始苏格兰城堡内,我有什么有限的药物可选。

“蒜头!”我得意扬扬地说,“我要蒜头,还有,如果有金缕梅的话我也要。还需要一些干净的布和一壶煮开的水。”

“好,我想这些我们可以找来,也来点紫草吧。要不要来点接骨木茶,还是洋甘菊茶?这小伙子看起来已经折腾了一整夜了。”

事实上,这年轻人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无力回应我们的讨论,只能被我们当作无生命的物体看待。

菲茨太太很快就回来了,围裙里塞满了好多蒜头、装了干草药的纱布袋,以及旧亚麻布条。她粗壮的手臂上挂着小小的黑铁壶,手上还拎着一大壶水,这一大壶水拿在她手里仿佛轻如鹅绒。

“亲爱的,现在你要我怎么做?”她兴高采烈地说着。我让她去煮水剥蒜,自己则检查着草药包里的东西。这里有我要的金缕梅,煮茶用的紫草和接骨木,还有我姑且认为是樱桃树皮的东西。

“止痛剂。”我回想起克鲁克先生在解释我们找到的树皮和草药时开心的喃喃自语。好,我们需要这个。

我把几瓣大蒜和一些金缕梅丢进开水,接着将布条加进这混合物。接骨木、紫草以及樱桃树皮,浸泡在火堆旁的一只小锅内。这些准备工作让我内心稍微平静下来,就算我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地,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至少我知道接下来的一刻钟要做什么。

我恭敬地说:“谢谢你,菲茨太太。如果你还有事要忙,现在我可以自己来了。”这位身形硕大的女士笑了起来,胸部颤抖着。

“哎哟,姑娘,我没事可做了吗?我去拿点肉汤给你喝,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尽管叫我。”她晃着身子速度惊人地走向门外,忙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