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二章 巨石矗立(第5/13页)

我笑了出来,她也笑了。“所以,您根本不看手相,只检查戒指啰?”我说。

她露出惊讶的神情:“噢,当然要看手相啊!通常,这只是让你对待会儿会看到什么有心理准备。”她对着我摊开的手点着头,“不过,这图样我倒是从没见过。这根大拇指……”她往前倾,轻轻按了按我的指头。“拇指的掌纹变化不大,代表你是意志坚定的人,不会轻易妥协。”她对我眨了眨眼,“诸如此类的话,我猜你的丈夫也告诉过你了。”她指指我拇指根的肉丘。

“这是什么?”

“这叫‘维纳斯之丘’。”她拘谨地抿起双唇,嘴角却无法自抑地扬起,“如果是在男人身上,你可以说这代表他颇好女色。不过,对女人来说,意义就有点不同了。我说得委婉点,我猜你的丈夫可不喜欢离开你的床榻。”她低声咯咯笑着,笑声出乎意料地讳莫如深又带点淫猥,让我脸都微微涨红起来。

这位老管家又细细看着我的手,伸出食指这边刺刺、那边戳戳。

“这里,你看,很深的生命线,表示你很健康,而且可能也会一直这么健康。生命线中断,表示你的人生有剧变。不过,我们不都如此吗?但是你的生命线断得比我常见的更细碎,全都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而你的婚姻线——”她又摇了摇头,“你的婚姻线岔了开来,这也不是不常见,而是意味着两段婚姻。”

我微微动了一下,但马上抑制住。不过格雷厄姆太太还是察觉到了,随即抬起头来。我想,她在这点上也许算是个颇为敏锐的算命者。为了让我安心,她顶着灰发的头摇了摇。

“噢,不是的,小姑娘。这不是说你的好丈夫会发生什么事,而只是说,如果这件事发生了……”她在说“如果”二字时轻捏了一下我的手,以示强调,“你是不会将此生余日浪费在哀悼中而独自憔悴的。这掌纹的意思是,如果你的初恋已逝,你是可以再度陷入爱河的人。”

格雷厄姆太太近视似的眯着眼,看着我的手掌,尖短的指甲轻轻在我深刻的婚姻线上滑动。“多数人岔开的婚姻线都是断裂、不连续的,你的却是分岔。你应该没有暗地结两次婚吧?”她面带淘气地抬头看着我。

我摇头大笑:“我哪儿来的时间啊?”接着,我翻过手心,露出手掌外缘。

“听人说,手掌外缘这些小记号表示会有几个孩子?”希望我的语调听起来很自然。我的手掌外缘是让我失望的平滑一片。

格雷厄姆太太朝我的手瞄了一眼,显示她对这个说法的不屑:“哼!等你生了一两个孩子,线可能就跑出来了。这就像你脸上的纹路,根本不能预示什么。”

“噢?不能吗?”听到她这样说,我可笑地松了一口气。我正打算问她横过我手腕底部的那条深线代表什么意义(会是自杀的倾向吗),韦克菲尔德牧师端着空茶杯走进厨房打断了我。他将杯子放在水槽旁的滴水盘上,开始笨手笨脚、东碰西撞地在橱柜里翻找,显然希望有人帮忙。

格雷厄姆太太马上弹起身子,挺身捍卫自己在厨房的神圣地位,动作敏捷地将牧师推到一旁,动手把茶具在准备端进书房的茶盘上摆好。牧师立即把我拉到一旁,好让出一条路来。

“兰德尔太太,您不妨到书房来和我们再喝杯茶吧?我们又有令人十分满意的新发现了。”

我看得出来,不管他们发现的东西是什么,牧师虽然外表镇定沉着,内心其实乐翻了,神情就像小男孩口袋里藏着癞蛤蟆似的。很显然,我得跟着去看看乔纳森·兰德尔的洗衣账单、修靴子的收据,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迷人”文献。

弗兰克无法自拔地深陷在一堆破纸片中,当我走进书房时,他也没抬头看我一眼。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纸片交到牧师肥短的手中,退到牧师背后,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盯着纸片瞧,好像无法忍受这些纸片暂时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