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色小国王婴神丹·特特 第二章 升起在波浪上(第3/6页)

独一无二的光束要和你交谈,饶舌鬼,范内的声音回放在他的思绪里——饶舌鬼,是范内给他取的绰号,颇有讽刺意味,因为斯蒂文·德鄯家的男孩总是紧抿嘴唇、惜字如金。这位柔弱、机敏的家庭教师一直到罗兰十一岁那年才不再使用这个绰号(可能是在柯特的坚持之下)。如果懂得聆听,你会做得很好。

我会好好聆听的,罗兰这样回答,接着狠狠地掉落下去。他感到窒息、失重、想吐。

敲钟声越来越响。接着,突然,他又开始漂浮,这一次却是在一间满是空床的房间上方。只需一眼他就能认出来、绝不会错:狼群把他们从卡拉劫来的孩子们带到了这里。在这个房间的另一头——

一只手攫住了他的胳膊,罗兰觉得在这种状态下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他朝左边看去,看到埃蒂就在他旁边,浑身赤裸地漂浮着。他们两人都是赤裸的,衣服留在了作家所在的世界。

罗兰已经看到了埃蒂的手指向的地方。在房间的尽头,两张床被推到了一起。一个白种女人躺在其中的一张床上。她的两条腿——也就是苏珊娜在他们穿过隔界造访纽约的时候所使用过的那双腿,对此罗兰毫不怀疑——劈开着。一个长着老鼠脑袋的女人——他也能肯定,这必是獭辛怪物中的一个——正弯着腰,在那双腿之间。

躺在白种女人身边的是黑皮肤女人,两腿仅到膝盖为止。不管是否赤裸着漂浮在空中,也不管恶心不恶心,不管是不是隔界,罗兰在他一生中见到任何人都没这么高兴过。埃蒂也深有同感。罗兰听到埃蒂在脑子里喜悦万分地叫出声来,便伸出手去制止这个比他年轻的朋友。他不得不让埃蒂保持安静,因为苏珊娜正看着他们,几乎已经肯定地看到了他们,倘若她开口和他们说话,他就需要听清楚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因为尽管言词会从苏珊娜的口中说出来,但那也非常可能是由光束说出来的;熊之言,或是龟之言。

两个女人都戴着金属头罩,拢在她们的头发上。一段钢制的管子连接着两个头罩。

有点像火神星大脑合并,埃蒂说,这一次也是“说”在他大脑的中心,他的思绪里满是这个念头,掩盖了所有别的想法。或者,也可能是——

安静!罗兰闯入埃蒂的大脑,打断他。安静,埃蒂,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一个穿着白外套的男人从盘子里抓起一对形状狰狞的镊子,把老鼠头的怪物女护士推到一边去。他弯下腰,在米阿的两腿间仔细探视,镊子则举在他的头顶。旁边还站着一个怪物,长着凶险恶毒的棕色鸟头,穿着一件T恤——用埃蒂和苏珊娜那个世界的词汇来说。

他会感觉到我们的,罗兰想。如果我们待的时间足够长,他肯定会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提高警觉。

可是苏珊娜正看着他,钳住她的头罩夹子下面是一双流露着狂热的眼睛。明亮亮的,充满了理解。看着他们,是的,当真是。

她说出了一个词,罗兰则在难以言喻的瞬间、依靠足以信赖的完美直觉领悟到:那不是苏珊娜说的,而是米阿。当然,这也是光之语,那种力量也许有足够的感知力,因而明白它受到了多么严重的威胁,并企图保护它自己。

葜茨,这就是米阿说的字;他是在脑子里“听”到的,因为这是同命运的卡-泰特之间才有的情感交流;他也看到,当她仰视着他们漂浮着的方位时,这个字汇成无声的嘴形反映在她的唇上,就在这个瞬间,她的神情像是一个旁观者,远望着发生在别处、别时的什么事情。

鹰头怪物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顺着她凝视的目光而上,也可能是因为拥有超自然的听觉而听到了敲钟声。然后,医生放低了钳子,猛力刺入米阿的长裙下。她厉声惨叫。苏珊娜也跟着她一起惨叫。这两种浑然一体的尖叫声像是一股能量,几乎能把罗兰实质上无形的肉身抛出去,抛得远远的,就仿佛蒲公英生长到高处,接着被十月里的一阵风带走了种子,枪侠只觉得自己猛烈地升腾而起,越飞越远,仅仅附着在这个字上,而失去和这个地点的一切联系。这同样带来一份鲜明的回忆,他躺在床上,母亲俯身靠着他。那时候,婴儿室里色彩丰富,他现在回想起来当然能明白:那只是他作为一个小男孩所能接受的一些颜色,是刚刚离开襁褓的小孩子们才能接受的颜色,是接纳了万事万物的颜色:带着无可质疑的困惑,带着不可言喻的假想,他认定那统统是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