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弱智(第4/15页)

“停下,你这个咋咋呼呼的臭女人,”他说。用词或许恶劣,但语气却友善之极,而她只对他的语气有反应。她开始安静下来。她哥哥站在那里,她臀部的红斑紧贴着他胸腔下面的位置(她足足高了一英尺),任何从此路过的陌生人可能都会停下来看看他们,惊讶于他们面孔的相似和身材的极大差异。相似其实是自然的:他们是对双胞胎。

他用亲昵和咒骂相夹杂的话安慰妹妹——自她从东方回来成了弱智以后的这些年里,这两种表达方式对逖安·扎佛兹来说没什么不同——最后她停止了哭泣。当一只褐鸦从天空飞过,一边翻转着发出其惯有的一长串难听的叫声,她用手指着笑了起来。

一种感觉从逖安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也无从识别。“不对,”他说。“不。耶稣圣人和众神之神啊,这不对。”他望向东方,那边的小山连绵翻滚成一团升腾的黑膜,像是云雾但又不是。那是雷劈的边界。

“他们这样对待我们是不对的。”

“你肯定不想听你的星象吗,先生?我看到闪亮的硬币和一个美丽的黑衣女士。”

“黑衣女士们就甭指望我了,”逖安说,一边开始把挽具从他妹妹宽阔的肩膀上拉下来。“我是有妇之夫,相信你肯定知道得很清楚。”

“许多已婚男人都有自己的情人。”安迪评论道。逖安觉得他的口气几乎是扬扬得意。

“那些爱自己妻子的男人不一样。”逖安背上玩輓具(是他自己做的,大多数牲口棚里明显缺乏供人类使用的东西)转身往家里走去。“农夫也不行,不管怎么样。告诉我一个养得起情人的农夫,我就亲吻你闪亮的屁股。走,逖阿。抬起来,放下去。”

“回家?”她问。

“对。”

“在家里吃午饭?”她迷迷瞪瞪又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土豆?”停顿了一下。“肉汁?”

“当然,”逖安说。“他妈的为什么不呢?”

逖阿大叫一声,开始往家里跑去。她跑起来时几乎有种让人敬畏的力量。他们的爸爸在去世的那个秋天前不久曾经评论过:“不管聪明还是愚蠢,跑起来可是周身的肌肉都在运动。”

逖安在她后面慢慢地走,低着头留神别踩到洞孔,他妹妹好像不用看就能避开,仿佛她内部的某个部位已经测出了每个洞孔的位置。那种奇异的新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生气的感觉——任何曾经被有牛奶癖的家伙偷过奶牛或自己的玉米地被夏天的雹暴击毁的农夫都深有体会——但是这种感觉更深切。这是种愤怒,而且以前从未有过。他慢慢走着,脑袋低垂,拳头紧握。他没有意识到安迪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直到这个机器人说,“还有别的消息,先生。镇子的西北方,沿着光束的路径,来自外世界的陌生人——”

“该死的光束的路径,该死的陌生人,还有该死的你自己,”逖安说。“离我远点,安迪。”

安迪原地不动站了一会儿,四周全是杂种地的岩石、杂草和没用的小丘,这片扎佛兹土地上最恶劣的一块。他体内的继电器响了。他的眼睛闪了闪。然后他决定去找卡拉汉神父谈谈。老神父从没说过他该死。老神父总是愿意听他的星象。

还有,他总是对陌生人感兴趣。

安迪朝镇子和“我们的安详女神堂”走去。

2

扎丽亚·扎佛兹没有看到她丈夫和小姑子从杂种地回来,也没有听到逖阿不停地把头扎进牲口棚外面的雨桶里,然后像马一样把嘴唇上沾的水吹掉。扎丽亚正在房子的南边晾衣服,同时照看着孩子们。她没有意识到逖安回来了,直到她看到他从厨房的窗户伸出头来看她。看到他竟然在那里她觉得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他面如灰土,只有脸颊靠上部有两块闪亮的色斑,而且额头中央也有一块在闪耀,就像一个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