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8页)

她拼命地踩水,同时试探着井底,可是触碰不到。她手脚并用地疯狂划水,告诫自己不要惊慌失措。她用手沿着井壁摸索,试图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没有。光溜溜、湿漉漉的圆筒形砖砌井壁,在她的头顶上方形成一个环形的墓穴。她凝神向上看去,觉得井壁就像一条大蛇的腹部,在不断地扭动,延伸,摇晃,旋转着。

接着她感到一阵愤怒的求生感。她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淹死的,不会一个人怀着恐惧死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这口井很深,但是很小,直径不会超过三英尺。如果她能保持头脑清醒,只要花上点时间她就可以用腿和肩膀抵住井壁上的砖头,慢慢往上挪动。

她掉下去的时候,居然没有被井壁擦伤或者撞昏。因为掉得干脆利落,她奇迹般地没有受伤。她还活着,还能够思考。她总能绝处逢生。她会活下来的。

她仰面浮在水上,用肩膀顶着冰凉的井壁,张开双臂,用手肘抵住砖头的接缝,这样可以抓得牢些。她甩掉脚上的鞋子,用两只脚蹬住对面的井壁。她感觉到就在水面之下,井壁上有一道稍许宽松的石缝,便弯起大脚趾钩住它。这样,她就有了一个向上爬的支撑点,虽然不够稳定,但比没有好。借助这个办法,她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挪出水面,使背部和大腿的肌肉暂时得到休息。

她开始慢慢地向上攀爬,首先变换两只脚的位置,一前一后地小步滑动,然后弓着腰,痛苦地一点点向上挪。她两眼紧盯对面的井壁,尽量不向下看,也不向上看,根据每一块砖的厚度计算自己的进展。时间在流逝,她无法去看伯尼给他的表,可它的嘀嗒声似乎异常响亮,仿佛在强行为她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气声打着节拍。她的两条腿疼得厉害,背上冒出暖暖的、几乎有点让她安心的液体,把衬衣紧紧黏在了后背上。她知道那肯定是血。她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身体下方的水,一心想着头顶上方那些越来越宽的缝隙。如果她想活下来,就必须聚集全身的力量,继续痛苦地向上挪动。

有一次她的两腿打滑,身体向下坠了好几码。她的脚胡乱地蹬着湿滑的井壁,最终找到了一个支撑点。这次下滑对她受伤的后背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在悲哀与失望中啜泣了起来。接着,她鼓起勇气,再度向上挪动。她突然感到一阵痉挛,赶紧忍痛挺直身体,直到疼痛过去,僵硬的肌肉可以活动为止。她的脚时不时地能找到一个小落脚点,这样就能把腿伸出去休息一下。在一个相对安全舒适的位置停留的念头一直诱惑着她,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慢慢地、痛苦地向上挪动。

她似乎已经爬了几个小时,就像在痛苦的分娩过程中急切地期盼新生命的降生。天渐渐地黑下来。井口上方透进的光线比原先宽了一些,却不如先前亮了。她暗暗对自己说,这种攀爬其实并不难,只是黑暗和孤独让它显得困难重重。如果这只是一场人为的障碍赛,是学校体育馆里的一个锻炼项目,她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此刻,她头脑里闪现出舒适的竖棱圆凳和跳马,还有五年级学生拉拉队的呼喊。佩尔佩图阿修女也在那里,可是她为什么不看科迪莉亚一眼呢?她为什么扭头就走呢?科迪莉亚呼喊她,她慢慢回头冲她笑了。但那个人不是修女。那是利明小姐,白色的面纱背后是一张苍白、瘦削、嘲讽的脸。

她意识到,如果没有人帮助,想再往上就很难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救星。在她上方几英尺的井壁上,出现了短木梯的末端。起初她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是疲劳和绝望制造出的幽灵。她闭上眼睛,嚅动着嘴唇。几分钟后她又睁开眼睛,那截木梯还在那里。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中,虽然它看上去模模糊糊,但却实实在在地令人舒心。她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明知道自己够不着,却还是这样做了。它可以救她的命,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没力气去抓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