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6页)

“罗切斯特先生现在还住在桑菲尔德府吗?”我问,我当然知道回答是什么,但是我想推迟直接问他到底在哪儿。

“不,小姐——哦,不!那儿现在没人住。我想你在这儿是个陌生人吧,要不然,你一定已经听说过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情,——桑菲尔德府完全成了废墟了;大约在秋收的时候,它烧毁了。真是个可怕的灾难;那么多宝贵财产给毁了;几乎没有一件家具能给救下来。火是在夜里更深人静的时候烧起来的,米尔考特来的救火车还没来得及赶到,房子就成了一大团火。那景象真是可怕,我亲眼看到的。”

“在夜里更深人静的时候!”我喃喃地说。对,在桑菲尔德那一直是致命的时刻。“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吗?”我问。

“他们猜了,小姐;他们猜了。真的,我倒要说那是肯定的事,没什么可怀疑的。你也许不知道,”他把他的椅子再往桌子这儿稍微挪近一点,小声接着说,“有一个女士——一个——一个疯子养在宅子里?”

“我听说过一点儿。”

“她给非常严密地禁闭起来,小姐;有好几年大家一点儿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没人看见过她;他们只是听到谣传,有这么个人住在桑菲尔德府里;至于她是谁,是干什么的,却很难猜测。据说,爱德华先生把她从国外带来;有人相信她是他的情妇。可是,一年以前,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我现在担心听自己的故事。我力图使他回到正题上来。

“这个女士呢?”

“这个女士,小姐,”他回答,“原来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妻子!这是用最奇特的方式发现的。有一个小姐,宅子里的一个家庭女教师,罗切斯特先生爱——”

“可是火灾呢?”我提醒他。

“我就要说到了,小姐——爱德华先生爱上了她。用人们说,他们从来没见过谁像他那样爱得入了迷;他不停地跟着她。他们常常观察他——用人们会这样做的,你知道,小姐——他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尽管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认为她长得怎么端正。她真是个小不点儿,据说,小得简直像个孩子。我从没见过她;可是我听见女用人莉亚说起过她。莉亚很喜欢她。罗切斯特先生大概有四十岁光景,而这个家庭教师还不到二十;你瞧,他那样年纪的绅士爱上了小姑娘,总往往是像中了妖术似的;嗯,他要娶她。”

“这段故事,你以后再给我讲吧,”我说;“我现在有特别的理由想听听关于大火的一切。是不是怀疑这个疯子——罗切斯特太太,跟失火有关?”

“你猜对了,小姐;那是肯定的,是她放的火,没别人。有一个女人照管着她,那人叫普尔太太——就干她那一行来说,她是个能干的人,也很靠得住,只有一个毛病——她那样的护士和看守大多有这个通病——她藏了一瓶杜松子酒,时常多喝那么一口。这本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她干这个活儿,日子并不好过。不过这总还是危险的;因为普尔太太喝了酒和水以后,睡熟的时候,这个疯女人会狡猾得像巫婆一样,把钥匙从普尔太太口袋里掏出来,溜出房间,在宅子里到处转悠,只要想得出,什么大祸都会闯。据说,有一次她差点儿把她丈夫烧死在床上;可是,这件事我不知道。不过,这一天夜里,她先是把她隔壁那一间房间里的帐幔放火烧起来,然后跑到下面一层,走到家庭教师住过的那一间——(她恨她,就跟知道事情的真相似的)——她把那儿的床点着了;幸亏没人睡在床上。女教师两个月以前就溜走了;尽管罗切斯特先生到处找她,好像她是他在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似的,可是一直没有探听到一点消息;他变得狂暴了——在失望当中非常狂暴;他以前从来不是个粗野的人,可是,自从失掉了她以后,就变得危险了。他还要一个人待着。他打发管家菲尔费克斯太太到远处她的朋友家里去住;可是他办得很漂亮,给她安排了一笔终身年金;这在她是受之无愧的——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受他保护的阿黛勒小姐给送进了学校。他割断了跟绅士们的一切来往,把自己像个隐士似地关在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