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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房间,长峰便放下包,直接倒在旁边的床上。他全身像塞满了沙子般沉重,而且汗流浃背,好像有异味从格子衬衫上散发出来。

他看着旁边的床。上面铺着白底花朵图案的床单。他发现这里好像不是中年男人独自投宿的地方。格子窗框上挂着的窗帘也是花朵图案的。

他坐起身,拖过旅行包,打开拉链拿出镜子。他将镜子放在旁边,照着脸庞,将双手伸进头发。手指找到发夹后,他很小心地将它整个儿拿起,长假发就这么取了下来。这是他在名古屋的百货公司里找到的,并非那种掩饰秃头用的假发,而是一种时髦发饰。可能正因如此,颜色几乎不是咖啡色就是金色。

长峰将假发扔到一旁,从头上取下网罩,伸手插进自己的头发,将头发弄蓬松。闷了一天乍一接触空气,头皮感觉凉飕飕的。

他又照了一下镜子,摸着嘴唇四周。胡茬并不是假的,他离家后一直没有刮过。这自然并非因为没有时间,而是他想稍微改变一下模样。

平常他的头发都会整齐地分线,也从不曾留过胡子。他在照片中几乎都是那样。

房间的角落放着一台电视。他拿起遥控器,打开开关切换频道,转到新闻节目。稍微看了一会儿,没有出现有关自己的报道。

他吐了一口气,再次照照镜子,然后将镜子和假发一起放回包中。包里有一副浅色太阳镜,白天他就会戴上。

这样乔装到底有多少效果,他不知道。假设他的朋友也以同样的装扮出现,他真的会认不出来吗?一般人都不太会记得出现在电视上的人物,他也只能赌一赌这个社会的冷漠程度了。

他再度将手伸进袋子。这次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长野县的主要民宿,其中也有Crescent。

昨天和今天,长峰走访了好几家民宿,走得脚都痛了。不用说,他是为了寻找菅野快儿。仅有的线索就是伴崎在断气前说的那句“逃到……长野的……民宿”。

这样做真能找到菅野吗?长峰也感到不安,但别无他法。除了抓住这条细细的线,他再无选择。

可能是太累了,他就这样在床上打起盹来。电视仍然开着。把他吵醒的是主播的声音。

“……也因为这样,以杀人嫌疑遭通缉的长峰重树据说很可能持有枪械。掌握线索的人请通知最近的警察局。接下来的新闻,是前几天召开的世界环保会议……”

长峰赶紧坐起,望向电视,但播放的却已是无关的影像。他用遥控器切换频道,可没有其他台在播报新闻。

长峰将电视关掉,看看手表,已过了十一点。

他是从傍晚的新闻中得知自己被通缉一事的。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太惊讶,但还是无法抑制贯穿全身的紧绷感。当时他正在家电行前面,忽然间陷入一种错觉,以为路人的眼光全都投向了他。

新闻也报道了那封信。与其说那如他所料,不如说他正是算准会报道,才寄出了那封信。但他没算到的是,完全没有提及邮戳。这样,他刻意跑到爱知县去寄这封信的意义就丧失了。

他在脑海里背诵着所写的内容。“我是前几天在荒川发现的死者—长峰绘摩—的父亲,长峰重树……”如此开始的这封信毫无虚言,全是他的心声。如果完成复仇,他就会去自首,所以希望警方不要对他的亲友作不必要的严格调查,这种心情至今没有改变。

但他也非常清楚,即使写了这样的信,警方也不会特别关照他,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所有社会关系都列为调查对象。

那封信最大的目的,其实是要让躲在某处的菅野快儿掉以轻心。

只要菅野不是笨蛋,他就应该知道被自己弄死的女孩的父亲杀了伴崎,现在正追杀他。对长峰来说,最坏的情形就是菅野因害怕遭到报复而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