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军心(第2/2页)

戚肩依言推了我往外去了。

黑夜的莽原只有我这一片亮着灯火,似乎只要出这营地便会被浓墨染过的天压垮。

离京已经三月了,大战之后的兵士更想归家,想通报家中老小自己的平安,此乃人之常情。围着篝火坐了一堆唱歌的兵士见我来了,停了下来,起身行礼。我双手压下,道:“大家不必多礼,我只是听这歌儿唱得好,来凑凑热闹,莫拘束了。”

话我是说了,真要那些兵士不拘束却也难办,一时间大家僵在那里。我本不喜欢多话,却也不得不找些话题,便从思乡开头:“大伙出来三月了,想家里了吧。”当下有些人点头称是,也有些人壮着气说要为国为君,不敢想家。

“想家乃是人之常情,若是连小家都不顾不保,如何保国为君?”我话出了口方才知道错了,望了一眼孙士谦,只见他微笑不语,似乎没有听见。我暗自思量,这等口气倒似姬远玄说的一般,有时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只一面之缘的姬远玄给我的影响几乎能与教导我十年的师父相衡。

兵士们也大为惊讶,想来从未听过将军如此说话,一个个盯着我,不敢答话。我只好又从高济的地形天气谈起,让他们各自聊些家乡的物产,总算有了些气氛。

随便说笑半天,有军官过来催他们换班,我见时辰也不早了,回了自己营帐,对孙士谦道:“兵士思乡之情本无大过,不过若沉溺其中恐怕有灭顶之虞。依我看,还是要找些事给他们做,免得无聊了便想家。”

孙士谦笑道:“这行军路上,又有何事能做?莫非大夫有了主意。”我提起纸,上面写满了孙宜子的言论,指着道:“还要有劳诸位文士,每日晚饭之后开帐讲学,也不拘题目人数,只要有人肯学,便教他们识识自己的名字也好。”

“若是没人肯学呢?”孙士谦一愣。

“依我看,想学的总比不想学的多,莫若这样,我要兵尉一级官长都需识字,每日三五字不限,哪怕一两字也可,如此一来,学风当盛于军营。”我道,“兵士识字知理了,军心便可稳了,怕就怕茫然不知,浑浑噩噩,跟在人家后面起哄。”孙士谦又道:“若是兵士都成了君子,那大夫要何人去打杀呢?”

“仲进迂腐了,”我笑道,“莫非识字就要学做谦谦君子?也可讲些行军打仗之事,你们讲不来,可以要将军来讲。除此之外,我以为,辎重营里的木匠,铁匠,那些医士,都可以让他们开课讲学,不必拘泥,多有一技傍身也是好的。”

“大夫说的也是,艺多不压身,卑职这就和几个将军说去。”孙士谦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关照道:“学归学,不可怠慢了次日的路程。”孙士谦颌首而出。

翌日拔营之时,全军都知道了我的军令,就连口令也让我改成了“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