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第6/7页)

那管家笑着摇头,“模样虽一样,可秉性差太远,我家姑爷一心为了封家产业着想,哪像沈公子大手大脚。这是老天爷好心成全哪!从天上掉下和沈公子同模样儿的人,救了小姐的命,又能继承封家产业。唉,定是老爷前世修的福。”

长生失笑地想,难道紫颜竟成了老天爷?

他把管家的话说给紫颜听,少爷漠然地道:“徐子介神色有疑,一望便知内心奸险。”

“真能靠面相就推断一切吗?”长生将信将疑地啃着果子,没多久,就把紫颜的话忘了。

又五日,紧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紫府夜晚的宁静。

“是你?”月夜下长生打开门,眯了眼才认出是徐子介。这回手上更沉,多了一包金子并珠玉细软之物。触目惊心的是他一身血污,前胸是大片深沉的污迹,刺鼻的血腥味恣意弥散在空气中。

长生讶然放他进屋,挑了一盏黄灯笼径自走在前面。徐子介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跟随在后,口齿不清地问:“先生歇了没有?这回他一定要救我。”

长生心里却想着紫颜冠绝天下的相术。

他想要的真是那个女人吗?紫颜说。徐子介神色有疑,一望便知内心奸险。

长生不由现出鄙薄的神色,放他进厅。紫颜早早坐了,身旁烧了一炷奇异的香,有似曾相识的迷离气味。

“先生,只有你能救我一命。”徐子介惶恐拜倒,欲言又止。长生见了,心中可惜那副虚有其表的沈越容貌,衬这个人实是珠玉蒙尘。

“你知道我只收钱,其他事都与我这世外人无关。”紫颜语气疏淡,神色亦是澹然。

徐子介舒出一口气,是了,像紫颜这样的易容师,难免会遇上江湖各色人等,当然有自保之道,更不受世俗律法束缚。

“这张脸我不想要了,请先生再给我换一张。”

紫颜呵呵微笑,“也不想要原来的相貌?”

徐子介坚决地摇头。

紫颜单手托着腮,一双眼如秋水横波望向他,“那什么样子好呢?”

徐子介的心突突地跳,额头蒙上一层汗,紫颜却取了一方香罗帕,俯过身替他抹了。长生登即涨红了脸,撇过头忍怒不言。徐子介则受宠若惊,嗅进一股沁心的香气,神思情思都被紫颜捏在手中,昏沉沉人就醉了。

“随先生处置好了。”

“那么,”紫颜肃然地道,“割了这张脸可好?”

长生忍不住想笑。这个贪心的徐子介啊,就怪他太想要沈越的脸,如今它深深植根其上,无法仅用简单的易容遮掩修改。

只有割去这张面皮。

徐子介骇然战抖,紫颜也不管他,任他内心惊疑如巨浪滔天,静静等他一句答复。末了,在隔了漫长难熬的挣扎后,徐子介狠狠点了头,却极快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怕紫颜不由分说地,像切断他手指那样剥落他的面皮。

“别怕,这回要花一整天,今夜你先好生歇歇。”紫颜说着,挥手扇了扇香炉里的烟。

那一缕烟袅袅地袭向徐子介,犹如睡神的一个吻,他便惺忪地扶了椅子坐了。然后听见紫颜的声音如在天庭召唤:“来,说说你易容后发生的事。”

别离。他未曾想到封娟的心中,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真正的沈越。

无疑他似透了沈越,音容笑貌无一不肖似,甚至那截与人争风吃醋弄伤的断指。疯疯癫癫的封娟见了他,果然回复清醒。

他们终成眷属。

或者,在他心中盼的,是她永远不要清醒,她便不会发现他的破绽。

他纵然把沈越学得浑如双生兄弟,然而一个风流人物发自内心的倜傥浪荡,他学不来。每当看到封娟痴缠的眼,要他说个笑话讲段情话,他只有借口忙生意躲到家宅之外,每日奔波劳苦。

他独不上那一张床,沈越死在上面,他说有血光不祥。尽管重刷了红漆换了床架,但同样位置同样一张床,时时勾起他想到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