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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首先感觉到了。

他几周前就注意到了嗡嗡声。那是一种极细微的震颤,在飞机或大船上经常能感觉到。证明地板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运转。

他感觉到变化,他知道这种变化已经持续了十到十五分钟。不是好兆头。以前他可不会被敌人这么悄无声息地摸到身边。

嗡嗡声变得更快,频率稍微高了一点。足够让他确定发生了变化。

震颤的感觉也有所不同。从他第一次注意到开始,永远那么细微的震颤总是稳定而平静,与嗡嗡声同步。此刻两者拉开距离,成了互不相干的因素。震颤在变慢,越来越不规则。这会儿更像是吉他低沉的拨弦乱弹声。就仿佛他能感觉到大楼的脉搏,而大楼……

蒂姆的思绪切换成危机模式。他跑进小卧室,踢开几双鞋,从床底下抽出一个防震手提箱。三组密码跃入脑海,一个锁一个密码,他拨动第一个转轮。

要不是先在厨房里分了神,后来又在蒲团沙发上纠缠,内特和薇科应该早就注意到了。事实上,就在蒂姆掀开床底下的手提箱时,他们也感觉到了变化。

内特起身穿裤子,拉链拉到一半忽然停下。“你感觉到了吗?”他问,“好像是……扑腾扑腾的脉动?”

薇科套上T恤,嗤笑道:“你要引诱我恭维你?我觉得好话已经说得——”

“不,我说真的。”他连忙拉上拉链,系好牛仔裤的纽扣,在薇科光溜溜的两条腿旁蹲下。她还穿着长筒袜。内特用手掌按着地面。“像是楼下有谁把音响开到了最大。”

“我什么也没听见。”

内特摇头道:“我也没听见,但感觉很像一对大功率音箱。”

她放下双脚,走了几步去拿牛仔裤。灯没开,但窗户开着。“对,”她说,“确实很像,到底是什么?”

内特从厨房地上抓起衬衫。晾碗架上,两个水杯在颤抖,渐渐地开始忽然碰撞。“是地震?”

“不是,”她套上牛仔裤,“如果是地震,肯定……”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忽然瞪大眼睛,“天哪。”

有人砸门。要是再使点劲,说是想破门而入也行。两人对视一眼。

“谁?”内特喊道。

“是我,蒂姆,”蒂姆吼道,“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随后看见的是希拉。她带着耳机,杰西・J震耳欲聋的歌声挡住了其他声响和感觉。

她在画又一幅以大楼为主题的油画。这是许多个星期以来的第三幅,亚克力颜料,帆布画布。就这么无与伦比的主题而言,她想不出有什么手法能显得既不陈腐又没有早被用滥。面前的画布上是建筑物轮廓和电路板的糅合体。她想做出光学幻影的效果。

但怎么看怎么烂。

一阵绝望淹没了她,但她拼命浮出水面。艺术是她的宿命。她知道这是事实。她只需要熬过目前的创作瓶颈。

路灯点亮,房间里的光线起了变化。她的前窗口有一盏路灯,夜里能够照亮她的房间,不过颜色是很难看的黄色,而且漫射的光线也派不上用场。

实话实说,她知道自己好几个月没创作过任何值得一提的东西了——至少是没有能让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作品。她的一位导师说接受自己的作品并不完美是一个关键阶段,象征着艺术家的成长和成熟。

希拉准备好了走向下一个关键阶段。

她考虑着要不要抓起小滚刷,用钛白色涂满整个画面。用小刀把画布切成碎片也不错,或者砸碎画框付之一炬。说不定更能释放情感。

但她买不起新画布,只能将就着用手头的廉价货。每张画布都得重复利用四五次,直到硬得挂不住颜料为止。

路灯大亮。有一瞬间她以为灯泡要烧坏了,但光线很快恢复了平常水平。灯光再次大亮,接着是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