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深海(第4/14页)

再往前进二十多海里,就将进入唐国的海上警戒线。到了那个时候,想回头也已经晚了,战争一触即发。

石秋瞳默默坐在船头,看着夜空中细细的弯月。八月的滁潦海阴晴不定,刚刚送给了船队一次大风浪,紧接着又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军舰划破海浪的声音都好像一首悠扬的歌。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但当听到云湛被困在海盗巢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某种烈酒般的激烈情绪支配了她的头脑。当国主再一次提出“唐国的水师调动摆明了是向我示威,我们的水师也必须压过去待命”时,她破天荒地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反而主动承担了任务。如今两国水师一边号称清剿海盗,一边号称“例行军演”,彼此虎视眈眈。

可是我真的要打过去吗?她一遍遍地反复问自己,为了一个男人,我可以发动一场战争吗?这不像是我的作风,但为什么我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唆使我这么做呢?

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前方海域忽然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不久斥候前来报告:“有一艘海盗船闯进了我们的警戒区域,船上打着白旗,炮也拆掉了,行驶速度很快。”

海盗船?石秋瞳有些纳闷,但她还是吩咐下去,截住那艘船,把船上的人都带到自己的座船上来。当来人刚刚跳上座船的甲板,石秋瞳霍然站起,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

那是云湛,活生生的云湛。他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不过总体还算好,尤其标志性的歪嘴坏笑半点也没变。

“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云湛走到跟前,握住她的手,双手的温暖告诉了她,这的确是活人,不是幻象,“我没事。你千万别和唐国开战,不然就中敌人的计了。”

“你们的船和唐国的船都太难抢,”云湛说,“但是海盗总归脑子要笨点。这些日子你们双方大张旗鼓,大部分海域海盗船都不敢进去,海盗们都快饿死了,不得已转到陆上去抢劫。我们稍微放点诱饵,他们就会中招,反倒蚀了自己的船。”

他说得很轻松,但乌黑的眼圈说明他这几天几乎完全是不眠不休,体力到了极限,否则也不至于被区区海盗在手背上刮出一道伤口。石秋瞳替他包扎好伤口,轻声说:“但不管怎么样,你赶到了。你想要做的事情,总是能做到的。”

云湛苦笑一声:“也许我更像一匹狼,不到完全断气,就不肯把爪子和牙齿收回去。”他把自己中州之行的所有收获扼要向石秋瞳说了一遍,石秋瞳有些恍悟:“原来他们调动这些水师,是为了帮助那个老妖怪攻占辰月教的法器库?”

云湛摇摇头:“如果真这么想,就上当了。”

石秋瞳不解地看着他,云湛大字摊开地往椅子上一靠:“我也是从听说你被诱出兵的时候开始想这个问题的。如果单纯只是想要打下法器库,也许这次唐国的水师出动还能讲得通,但再把衍国水师拉过去打一架,就不对劲了。如果是要积蓄足够的实力抢占法器库,为什么要以这场预谋中的海战来大幅削弱呢?”

“确实有些奇怪,”石秋瞳点点头,“这一仗要是真打起来了,就算唐国能胜,也会是惨胜。我也想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所在了。”

“我这一路上没法睡觉,一直都在琢磨着这回事,”云湛揉着眼角,“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