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碰碰车的身,F1的心(第4/5页)

结果事实证明是我高兴得太早,这阵沉默原来只是情绪的酝酿,两分钟之后,只听到大大振臂一呼:“豁出去了,一辈子没这么狼狈过,我们去打倒史密斯!”

口号一喊,没吓到史密斯,先吓醒了历历。他揉着睡眼走出来,笑逐颜开地搂住我:“爸爸。”小嘴唇在我脸上轻轻摩擦,我一颗心顿时柔软得几乎滴出水来,忽然想到史密斯,他对着阿衡,大约也是这样心情吧——我为什么竟和他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呢?

历历搂着我的脖子说:“爸爸,我刚才做梦,梦见你在路上找出租车,我就派了一个司机去接你,他开车可快了。”我大叫一声:“什么?”

闹了半天,闯王的来历埋伏在这里。那之前第一次呢?那是巧合还是驱遣?我愣愣地看着历历,很想以科学的态度证明他所说的是异想天开的胡话——不过,在我们家,到底有什么东西不是异想天开呢。

关家电器三军总动员令发布后一小时,我已经奔驰在前往史密斯家的大路上,领衔急先锋一角。至于大大他们在家里还要搞些什么动作,居然对我守口如瓶。我不禁恨恨地踩了踩身下的电瓶车——嗯,我坐了个电瓶车。电瓶车上高速公路,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了。

我坐在电瓶车上,怀抱阿BEN,四顾之余,忽然发现这辆电瓶车也旧了不少。一时有点儿感慨,不由得想起它最初跟着我回到关家时,还是一辆意气风发、崭新崭新的电瓶车啊。

那是好几年前,我准备结婚,于是到处去看房子。阿BEN这个家伙当时着迷于风水堪舆,忍不住现场卖弄,用它在网上自学到的一些初级法术试验给我看。所以但凡我们去过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流传出闹鬼的新闻。有一天我和阿BEN一路逃到楼盘里正在开发的绿化区中,坐下来喘气。我唠唠叨叨地数落阿BEN,它不服气,和我狡辩个不停,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有辆电瓶车从我们眼前“嘟嘟嘟”开过去,一个急转弯停在我面前,非常直率地说:“我跟你回去吧。”

我傻傻地看这辆无人驾驶的电瓶车,很纳闷地憋出一句:“你是谁?”

它很骄傲地模仿一匹骏马,奋起轮胎刨了两下,说:“我是电瓶车。半小时前被运到这里来当小区内部交通工具的。”电瓶车我家好似还没有,不过我要它来做什么呢?我于是问它:“你为什么要跟我回去?”

它非常慷慨悲壮,在原地疯狂地打起转来,一边呼喊道:“Freedom!自由,因为我热爱自由!”我让它小声点儿它死活不肯——这句很像广告词的表白还没有打动我,先把阿BEN迷得面露喜色。这台问题电脑一辈子致力于反权威,在家反大大,出外反专家。谁敢自称什么方面的专家,它就跑去黑人家,连内衣生产厂家的销售网站都难逃其鼠标。有一次我上公司的内部论坛看看男性保健新产品发布消息,居然硬是打不开,回头一看阿BEN,它犹自愤愤不平地在对阿三宣传革命道理:“今天发现一个邪门的。嘿,男人风度的随身专家?那是什么东西,先黑掉再说。”

在阿BEN的大力鼓动下,我答应带电瓶车回家。从此后,我家就多了一个外向型的活动专员,帮着蓝蓝追杀历历、上菜市场运蔬菜、带家里电器兄弟出门兜风……现在又出任军用坐驾,准备立下神勇大功。

此时电瓶车咬牙切齿地说:“不行,我得把前面那个奥迪给超了,奥迪也敢那么拽,没见过世面。”它“呼”地一声拐上快车道,硬生生地把奥迪给超了。后面喇叭震天响,只听“轰隆”一声,那受不了刺激的司机撞上了绿化隔离带。我吓得魂飞天外,刚要下去察看,发现那人已经活蹦乱跳地冲出驾驶室,对着我们呼啸离去的背影大喊大叫:“电瓶车上高速!超我车?苍天啊——”阿BEN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点儿小事就要叫苍天,人家管得过来吗。”刚得意了一下,车身猛一颠簸,电瓶车又加速了。阿BEN用它的电源线和USB连接线紧紧地把我缠住,像要对我用刑一样,一边嘀咕:“瓶儿,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