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飞起。飞起(第2/4页)

被戏弄了的电器们发出强劲的嘘声一哄而散,这时负责望风的照相机大马金刀跨着三角架冲了进来,先对蓝蓝敬个礼,报告道:“司令,下面有辆大卡车进了小区,车身上有‘友谊搬家公司’几个大字。应该是我们叫的车。”蓝蓝回了个礼,转身一把拎起儿子,招呼大家:“我们下楼。”从这段对话可以看出来,照相机乃是我家历次军事演习的忠实拥护者,军规法纪遵守得十分严格,它没机会正正经经当一回兵,实在是可惜了。

我赶紧上前把蓝蓝拦住:“老婆,这不是我们自己的车,照搬家公司的规矩,应该是人家上来搬的。”说时迟那时快,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几个工人已经从电梯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定单四处看门牌号码。我抢上前去招呼道:“这里这里。”

我们家的电器和电梯十分相熟,有时候半夜无人,常端个小板凳出去跟电梯唠嗑,有几次保安上来查夜的时候没有及时回避,被扔到垃圾回收站去,还得千辛万苦地偷偷跑回来。今天一进电梯,却屁都不敢放,电梯明显是在憋笑,噪音很大,吓得工人们心神不宁,交头接耳地说:“这电梯多少年了?该换了吧。出事故就不好了。”

七搭八百货离我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蓝蓝的公司将要迁入的那个办公室,地方还真是宽敞,装修基本完毕,正在晾着通风。门一关上,电器们立刻吵得沸反盈天。大厅里一台看上去像是刚刚装上的柜式空调首先发话:“哎,有客人,贵姓?”我们家的挂式空调马上前去套近乎:“我是国产的,我们全家都是国产的,你呢?哦,三菱重工,久仰久仰。”

会议室的饮水机跑出来看热闹,一眼看见我们家的那台带有自来水过滤系统的饮水机,立刻神魂颠倒:“哇,偶像啊!快告诉我,您真的可以过滤掉百分之九十九的杂质吗?”

我看看时间,又到新闻播报了,事关重大,阿三暂时收敛了一下自怨自艾的情绪,“啪啪啪”开始调台。大家一窝蜂拥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新闻里果然提到了花非非小学的失火事件,据说至今为止并无任何人员伤亡,但奇特的是教学楼里的小学生集体失踪,不知去向。我们屏住呼吸从头看到尾,新闻里竟然没有任何一句话暗示这件事和电器扯上了关系——难道阿BEN得手了?想到这里,我猛然一拍大腿,扭头就往外跑,蓝蓝跟上来喊道:“你做什么?”

我大声回答:“去接应阿BEN,它不知道我们搬家了啊。”以阿BEN的智力,我坚信它可以安全到家,怕的就是家却已经变成了更不安全的地方。倘若电视台报了警,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要以纵火罪逮捕我家空调和手提电脑,上哪儿给它们找律师呢?

到了楼下,我走进电梯,四下无人,电梯忍不住搭讪:“老关,你家搬了?”我苦笑着摇摇头。它却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搬家很痛苦的,你请了很多朋友来帮忙吧?我刚才运了好几批人去你家那层楼。”

我无精打采地说:“没有啊,就找了个搬家公司而已。”说话间已经到了,我跨出电梯,径直开了大门,刚想对着空调说话,它猛然以最大风量对我猛吹。我后退一步刚要问它做什么,门外一阵熙熙攘攘的喧哗声轰然炸开。贴住猫眼一看,我好比腊月里喝了一加仑冰水,从顶梁骨冷到脚板心:不过几秒钟时间,门外好似从地里长蘑菇一样,冒出无数举着摄像机、话筒和相机的记者,纷纷嚷嚷道:“有人进去了,这家有人!”震天响的拍门声随即传遍了整个房间。天哪,我怎么把亮堂堂电视台要派记者来追踪的事情给忘了?难怪电梯说有好几批人上了我们家这层楼,这个土人,不,这个土电梯怎么就不看看搬家工人和记者区别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