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破国箭(2)(第2/3页)

  三月十一日。漾山深处

  已是暮春时节,可还是冷。刚刚才过午,云就夹着微雨爬上了漾山的后坡。从早晨起就在云中挣扎跳跃的太阳,终于放弃了温暖这片山林的打算,懒洋洋地躲到越来越厚的云后面去了。

  天色顿时暗淡下来。

  有苏抬起湿漉漉的头,望着前面的松林。松林笼罩在雨雾中,什么也看不分明。

  从上午起,他爬了大半天,几乎始终都在盘旋于漾山上的云雾中穿行,身上早已被不知道是汗是雨浸得秀湿,此刻山风吹来,颇有寒意,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他有些无奈地回头望望。杂树林在身后几十太远处,松林又在前面几十丈之外。他站在这半山坡上的草地里,风吹遍地草低头,实在无处可躲,只好把冰冷的衣衫紧紧,咬紧牙关向上爬。

  算起来,他离家已有四天之久,身上的干粮都快光了。如果今天不不能下山,明天早上就只能靠打野味或者采摘果蔬充饥。

  中原的诸侯,谁也不敢想象堂堂一国之君的次子,此刻会披着蓑衣,绑着绑腿,背着干粮,空着肚子,离开国都,在崇山峻岭中日夜奔走。

  用父亲的话来说,苏国本来就算不上一个什么国家,只不过苏人在此聚居已数百年,前商时才被勉强封了个方国。后来周代商而立,就连个方国也懒得封了。与其叫做苏国,不如唤作苏村还贴切得多。

  苏国夹在日渐强大的楚国和以天朝派遣的上国自居的黎国之间,日子一直过得小心翼翼,近几年来,苏国的男丁一批批地被楚国征调到更远的南方,与西南夷作战,一去三四年没有回音,剩下满国的老幼妇孺,日子过得日渐艰难。

  苏国的田全在漾山脚下的小山坡上,又窄又贫,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既是所谓的“瘠田”,每年都要趁着初春干旱之时,将山下霖河里的河泥运到山上田里做肥,才可供作物生长。

  今年开春以来,雨水丰盛,霖河眼看着一天天涨水,露出河泥的时间屈指可数,苏国缺乏精壮的男丁,眼看着春种就要过去,大片大片的田依旧荒着,无肥可用。如果再想不出什么办法,春耕的日子可就错过了。

  一月中旬起,苏国动员了全部国人,日夜不停地赶运河泥,连带苏君与太子、二子都亲自下到田坎边指挥奔走……可惜苦苦搬运了十八天,二月上旬,霖河还是赶在春讯之前就涨水了,河水甚至漫过河堤,淹没了部分靠水的村落。

  苏国只来得及开垦了三分之一的田地,剩下的地只能靠石头上的那点儿薄土勉强种地,今年恐怕全国人都难逃挨饿的境遇。

  就在举国一片惆怅的时候,几日之前,邻国的黎侯忽然派来了使者,说是今年乃大周穆王登极十年,执政周公殿下要为穆王举行盛大的朝觐仪式,全天下的诸侯都要进京朝贺。

  时间仓促,黎国倾举国之力,才办齐了一半的贡物,眼看期限已近,黎侯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漾山阳面的千针森林里,有一种名字叫做青孚的奇鸟,乃是列入《上古珍禽》的鸟类之一,其羽毛十分珍贵,可以作为天子射猎时冠带的饰物。

  黎国如果得到此鸟,黎侯的贡物就可减去一半。因此与苏国商议,若苏国能捕捉此鸟,无论死活,黎国愿意拿漾山阴面霖河的三百亩沽田来交换。

  三百亩肥得冒没的沽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