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都城 四月十四日 阴 晚间有雾(第2/9页)

  他们上岸后,只往前走了不到十步之遥,一面似乎从天顶上垂下来的巨大城墙便赫然出现在眼前。城墙用巨大的灰条石一块块镶嵌而成,严丝合缝,连草都长不出一根,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生出难以撼动的感觉。那老者掏出一根小小的符文烟火弹,砰的一声放到空中。只听见头顶上一声闷响,除了流动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吱吱嘎嘎的声音。一台勉强可容下三人的吊篮从空中垂下,一名全身披挂整齐的武官站在篮中,待吊篮落地,便深深地行了个礼,口称:“属下郑可当参见少主!”

  荡意虎挺身受了他一礼,冷冷地道说:“郑可当,我在城外遇袭,宋衍、田甲二人已经殉国,你去通知他们的家属,由他们自己从子侄中挑选一人出来,充任我的卫队。”

  郑可当恭敬地说:“少主为国亲身犯险,虽然难能可贵,但属下还是要恳请少主善自珍重……至于宋衍、田甲二人,身死殉国乃是本分,少主仁德,惠及子孙,他们必定感少主大恩,愿肝脑涂地,为少主效劳。”

  荡意虎一面由着他二人将他抱进吊篮,一面道:“我多日未回,城中的防务进展如何?你可曾按我的吩咐,每日杀掉一人,以儆效尤?”

  郑可当道:“属下谨遵少主的吩咐,每日午时挑选一名工作不力之人,在二门外斩首示众。眼下各门、各部的防务皆已齐备,民情汹汹,愿为大王效死而后快。”

  荡意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吊篮晃晃悠悠,似乎永无休止地上升。他突然又道:“那么……你收到我最后一封信了吗?”

  郑可当似乎被雾气所冻,有些迟疑地说:“属下……收到了。”

  “可有照做?”

  “……”

  荡意虎眼光冷冷地扫过来。他虽生得清秀,像个秀丽的女孩子,可是一双眼睛冷得像冰,郑可当全身一抖,若不是吊篮实在太小,立刻就要双膝跪倒。

  荡意虎摇着拨浪鼓,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今日我就当作你没有收到信。重新说一遍:限你明日之内,按照我的安排,把烟火、油、柴、硫磺等物齐备,听清楚了没有?”

  郑可当两眼一闭,道:“属下……听清楚了!”

  荡意虎拖长了声音“嗯——”,再也不开口了。那二人低眉顺目,也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寒夜中只听到拨浪鼓无精打采地响着。

  他们没有升到高大堰都城的顶端,而是从一扇城墙上开启的密门中进入。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直接下到城墙下的地下驰道中。数百名黑甲黑盔,以赤金面具覆面的卫队在此等候多时,一见到荡意虎大驾,立刻哗啦啦地跪倒一地。荡意虎一声不吭,被抱上早已准备好的便车,立刻飞驰而去。地下驰道直通堰都内宫,沿途按照他的命令,已经设立了许多爆破点,许多徐国术士正在昏暗的石壁上书画火行符文,只待一开战便立刻炸毁驰道,切断内外城的一切联系。

  片刻之内,便车已驶出地道,从内宫一处高大的庙堂中穿了出来。夜色中,内宫几乎一片昏暗,只有数十点微弱的灯光勾画出驰道的方位,清脆的马蹄和车轮沉闷的辗轧声在石制宫室内回响。荡意虎本来闭目安坐,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他转头四下看,然而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每当马车从一扇悬着灯的门前快速驰过时,那种声音便大一些,其他时候,更像是空无一人的城市中空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