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夏阳(第2/11页)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再说就会触及那个危险的问题。这么多年,每次触及那个问题,还是会让他们痛至骨髓。有些伤口,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头一枚聆贝就是这样要命的内容,他刚才还高涨的兴致忽然烟消云散了。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檀木盒子里摸索了良久,他终于勉强笑了笑:“我们再听一个好不好?”

  “好。”阿怜回报一个开解的笑容。

  他又摸出一枚聆贝。这会是哪一天记述的呢?他望着妻子尽力舒展的眉头,心中一片柔软:“真希望这个是中白山上的呀。”那枚聆贝在他指尖翻滚,就是跳不出去。

  猜出了他的心思,阿怜坐到他的身边来:“咱们到宁浪多少年啦?”

  “九年零四个月。”

  阿怜伏在他的膝头:“九年多了,你还放心不下么?”

  他轻轻抚着妻子的长发,低声说:“怎么会?”

  怎么会放心得下呢?他自嘲地想,若是真的在乎一个人,那就分分刻刻都放心不下,一颗心都围着她转,哪里有停息的时候。就算再小的不开心,他都不希望落到阿怜的身上。可这些聆贝,他知道,记载的是一段怎么样的故事啊!

  阿怜望着他,温言道:“喜欢不喜欢,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我们还能忘记了不成?”说着紧紧握了握他的手。

  他点点头,心里倒真是想把一些事情忘记。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有时候比发生过什么更加重要。可这不是由人定的。他的食指又弹了弹,殷红的聆贝活泼地跳进了炭火。

  “六月初四,晴。今天到夏阳城外,一个人也没有见到。麻烦罗德在城外的山冈上设了野宴,他给我看了帝都来的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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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算路程,夏阳城距离辟先山口不过只有两百余里。可是这两百里的距离后面,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站在银松岗上往下望,白色的夏阳城沿着山坡缓缓铺开,把碧蓝的夏阳湾抱在臂弯中。城外是一片一片齐整的梯田,莜麦都已经抽穗了,顶着满头火焰一样的翠绿麦实在风中波浪一样地起伏。

  科兹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华盖一样的深绿树冠,金色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到柔软的开满了碎花的草地上来,清澈的溪水在白色的碎石上欢快地奔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被森林的芬芳充满。

  “真是好地方。”科兹喃喃地说,这份安逸和遥远北方的家乡是那么的相似,“可惜……可惜……”他没说可惜什么,身边坐着的几个人却都露出了几分古怪的表情来。

  “有趣,”麻烦罗德似笑非笑地说,“天梭大人也会说可惜。”

  科兹很感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小人儿,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可惜。”这一声可惜的滋味与方才大大不同,露骨地带着威胁的意味。

  麻烦罗德纵然是个硬脑壳,也被科兹的目光看得多少有些不适。他挥了挥手,恼火地扭头张望:“上菜了!怎么那么拖拖拉拉?!”隐隐约约就觉得科兹刚才盯着看的咽喉处有种说不出来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