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相 第六节(第2/3页)

  “总之,契约未满,你依然是夏洛特,记住这点就好。”他走到房间那排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木梯前,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坐吧,我们得等那两个家伙醒过来,我才好向人交差。”

  陆阿藏坐到他身边,看看天空,没有星月的踪迹,像块呆滞的黑板,微凉的夜风从玫瑰园上飞过,发出不动听的沙沙声,前头那两只野猪精,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酣睡,还打起了呼噜,嘴边的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真是不美丽,真是不浪漫。陆阿藏以为自己不是在巴黎,而是在某个肮脏无序的普通小镇子。

  “这片住宅区,其实离市区也不算太远。”他洞悉了陆阿藏的心思,看着栅栏外头被荡平出来的空地,说,“这里的居民全部被驱逐了。夏洛特的父亲,计划要在这里建一座顶级设施的医院。顶多一周之后,我们现在坐的地方,包括两旁所有还没有被拆除的房屋,将全部夷为平地。有个老头死都不愿意搬离住了一辈子的家,后来这老头就失踪了。”

  陆阿藏不以为然,冷笑:“这种事不少见吧?强者牺牲弱者来达到自己的欲望,是否符合达尔文的进化论?”

  “哈哈,比起进化论,我还是更喜欢相对论。”他的笑声渐渐消失,目光变得辽远,“任何存在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强者,也没有绝对的弱者。我们只有自己。”

  “不懂,我跟爱因斯坦不熟。你说的有点深奥了。”陆阿藏老实地说,她历来都是个头脑简单,不愿意去想太深的家伙。世界,以及人类对她的意义,只有一个——扮演。她从各式各样的“扮演”中,获取利益,获取尊重,或许一切她从前渴望得到但总是不可及的东西。她满足这样的生活,起码她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现在所处的房子,就是那个失踪老头的家。”她回头看着身后那扇破朽的木门,邪邪道,“你说,那个老头会不会被谋杀了,尸体就藏在这个屋子里的某个地方?”

  “如果你无聊,可以去干点别的,但不要吓唬我。”陆阿藏白了他一眼。话音刚落,一阵异于之前的大风突然扑来,身后的门窗吱嘎作响,屋子里,似有什么东西落下地,发出砰一声响。

  陆阿藏只觉得背脊一寒,从木梯上跳了起来,紧张地望着那扇大门,好像马上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那扇门里冲出来一样。果然,那扇门慢慢地,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

  就在这时,与屋子相邻的小路上,传来吱嘎一声响,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屋外,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戴着棒球帽,提这个鼓鼓囊囊的纸袋,从车上跳下来,匆匆忙忙地朝他们这边跑来。

  一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从那鬼屋入口般的门缝里,探出了头。

  只是……一只普通的,像个毛球一样的,小狗。

  男孩从陆阿藏他们身边穿过,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那双黑亮的眼睛分外专注,只注视着那只胖乎乎的小狗。他温柔地地将它抱起,数落似的轻点着它的鼻子,嘴里依依呀呀说着陆阿藏听不懂的音节。这男孩是个哑巴。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孩子么?”陆阿藏熟练地比划着手语,问这个冒出来的小男孩。

  小男孩这才警觉地看向她,然后摇头,用手语问:“你们是来抓走它们的么?”

  她跟男人互看了一眼,说:“它们?我们只是路过,顺便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而已。”

  小男孩松了口气,转身推开了那扇房门。一阵灰尘的味道扑来,小男孩不以为意,走进门里,熟练地从门口摸出一把手电,按亮,口里发出“啊啊”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