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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何离开河滩的已经没有记忆,赵瘪说不是他背着我沿着堤坝跑了好几里地,我怕也像那些死鬼一样躺在河滩上,变成旋风了。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昏迷不醒,一切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两个无头的刽子手提着一颗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脑袋,站在我的床前,脑袋上的那些长虫已经死去,绳子一样地拖在地上。我像《玉堂春》里的苏三,身着罪衣罪裙,面对刽子手,“吓得胆颤心又寒”,红色的衣裙如同熊熊火焰,烧得我辗转反侧,口干舌燥,比浑身着火的孙金正还痛苦万分。农场方面吓坏了,用拖拉机把我送到了华阴县城,在医院吊了十几瓶药也不见退烧。北京的同济医院拿我的病都没辙,小小的华阴医院当然更是无能为力了。

听说孙银正的娘拿着我的衣裳,偷偷到河滩上为我叫过魂,没一点儿用,

有一阵短暂的清醒,我看见孙银正守在我的床头,庞素芹正往我满是溃疡的口腔里滴水,我那张嘴已经烂得发不出声音了。庞素芹见我睁开眼,赶紧拿来纸笔,让我有什么话快写上,大有最后留言的劲头。

我在纸上写了:

茯苓 龙齿 参须 辰砂 手少阴 足阳明

这是当年玉堂春医我的老方子,人说三折肱可以为良医,这话不假。医院对我的方子虽然半信半疑,但看那内容,总无大碍,更何况针灸,就是把手少阴、足阳明,这两条经络扎满了,也死不了人。叫来了针灸科的大夫,在我身上不客气地开扎。

三副药没吃完,病好了。

孙家将我写的“救死扶伤”的锦旗转送给了华阴医院,及时而快捷。医院奇怪我这个毫无医疗经历的青工,何以能开出如此奇特药方,我自然含笑而不答,有些秘密没必要都告诉别人,让生命多些疑惑会更有意思。但是孙银正和赵瘪他们都坚信,在纸上开药方的绝不是我,而是彭豫堂,那一刻,是彭豫堂回来了,给我开了这个方子,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清醒,我那游离的魂魄还不知在哪里晃荡呢。

一切都是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