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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达说是该回去看看,人走千里万里,那根儿还是跟家里的老坟地连着呢。他静海的家里已经没了人,虽然有几个远房侄子,但是他没给过人家什么济,到老了回去人家未必肯接纳。在北京好歹他跟前还有个闺女,他的闺女张玉秀现在在北新桥副食商店工作,也算是干部了。

我们走的时候李增春从厨房出来了,这一会儿工夫她给我烙了七八个糖火烧,用布兜了,塞到我手里。我不要,老张说,拿着吧,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张安达说,知道你们家有专门的厨子莫姜,不希罕这个,可这个是我们静海的家常火烧,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小格格拿着,让格格空着手回去,怪不落忍的。

我提着火烧跟着老张往外走,张安达的媳妇送到了影壁跟前就止住了步,张安达一直把我们送到大门外,站在台阶上看着我们,直到我跟老张朝北拐弯,他还在朝我们挥手。

张安达的礼数真多。

老张问我朝房梁上看了没有,我说看了,他们家没房梁,只有白纸糊的顶棚。老张肯定地说,那“宝贝儿”就是藏顶棚里了!

我问老张,“金太监寺”跟张安达有没有关系,老张说有屁关系,这个胡同自打明朝就有了,张太监住这儿也是碰巧。我说张安达准是看上了这个地名才买的房。老张说,他躲还躲不及,但得有比这儿便宜的,我敢担保,张太监绝不会在金太监的地盘上住,甭管是明朝还是现在!

在我童年的思维中,一直是把“金太监寺”和张安达连在一块儿的,宽展的胡同,安静潮湿的小院,剥落的砖墙,藏匿于深处的故事……常常让人浮想联翩。

今天的金太监寺胡同不知还存在否?

我把糖火烧拿回家,母亲尝了,说半发面,又酥又脆果然好吃。老张不以为然,掰了一块在嘴里捯了半天说,《小放牛》味儿。

我不知道糖火烧怎么会和《小放牛》绞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