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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网两网网上了你,吃了你的肉来喝了你的汤吧咿呀咳。

敬懿插话说,最好是清蒸,多搁姜片和小蘑菇。

村姑接茬说,下晚儿的膳桌上给您添条清蒸鳜鱼,南边刚贡来的,还是活的哪。

牧童唱道:

吃肉又喝汤,那个也无妨,变一个鱼刺儿在碗底藏;

单等姐儿来喝汤,鱼刺儿卡在你的嗓喉上吧咿呀咳。

村姑说,缺德吧你,小顺子,你还想扎我,没门!

卡在嗓喉上,那个也无妨,我家的哥哥他会开药方;

三方两剂打下了你,将你扔过了后院墙吧咿呀咳。

牧童唱:

扔过后院墙,那个也无妨,变一个蜜蜂儿在花瓣藏;

单等姐儿把花采,一翅儿飞到你手心儿上吧咿呀咳。

村姑说,你小子还想蛰我,我把你尾巴上的刺儿拔了,让你小顺子当个秃尾巴鹌鹑。

飞在手心儿上,那个也无妨,我家的哥哥他会扎枪;

三枪两枪扎死了你,管教你一命见了阎王吧咿呀咳。

牧童唱:

一命见阎王,那个也无妨,阎王爷面前我诉诉冤枉;

纵然死在阴曹府,转一世也要与你配成双吧咿呀咳。

两个人,你来我往,你唱我答,忽高忽低,忽急忽缓,高入云霄,低如絮语,把大家看得如醉如痴,忘乎所以。张文顺在演出过程中从来不像刘掌案一样插科打诨,添加些无用的噱头,他演得很投入,把身心完全化入牧童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静海乡下,回到那柳暗花明的村外小河边,草荡清流,白鹅戏水,妈妈在家里做好了贴饼子熬小鱼儿,等着他回去,什么紫禁城,什么寿康宫,什么棺材瓤子一样的老太妃,全跟他没了关系,在《小放牛》的舞蹈歌唱中,张文顺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一个健全完整,明亮阳光的少年,他的心灵为之愉快而轻松。

在沉闷险恶的宫廷生活中,《小放牛》是张文顺的慰藉;在残缺阴暗的人生中,《小放牛》是张文顺的太阳。

这出戏,看着简单,其实演员唱、做的功夫都很吃劲,村姑和牧童要翻转跳跃,蝴蝶一样满场翻飞,有的人舞着舞着唱不出声儿来了,大口地喘气,有的人为了能唱而舞不到家,只是应付几个动作而已。像张文顺和刘掌案这样演到引人入胜的地步是很不容易的,刘掌案不愧为宫内戏班的教习,把个小牧童张文顺调教得与真把式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看到汗流浃背的村姑和牧童,老太妃心里不落忍了,大声地说,小顺子、刘掌案差当得好,赏!

皇恩浩荡。

那赏赐,有时是几块碎银子,有时是几块南糖。

太妃的赏赐和平时发的那点有限银两,张文顺都找机会带出来交给我父亲,再由我父亲托完家二少爷放假回天津时带到静海乡下去。完、叶两家是世交,完家复姓完颜,是金世祖后裔,那时候完颜占泰还没有跟我五姐结亲一说,完占泰在北京上学,就寄宿在我们家,和我们家老二在同一个学校。完颜占泰经常往来于京津两地,帮张文顺这个忙纯粹是出于热心。完二少爷知道小太监这点钱来得不易,虽然少也很尽心,传来送去没有出过一回差错,尤其是年根底下,冒着大雪往乡下跑,把钱亲手交到老太太手里,再把老太太的话带回北京,为此张文顺心里总是感念这点儿情分。

溥仪一度喜欢骑着车在宫里满世界乱窜,有一回路过寿康宫,听见里头吹拉弹唱,笑声不断,就进来看。看到了张文顺和刘掌案演的《小放牛》,溥仪见太妃很高兴,顺手一掏,赏了张文顺和刘掌案一张银票,两人回去一看,折合现大洋两千多块,于是分了,乐得合不拢嘴。这样的好事、巧事不是经常能遇到的,特别是在寿康宫当差。

张文顺从此有了私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