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枉凝眉(第6/6页)



  她赌气说:“我自己。”他无动于衷:“那就出去。”完全一派对属僚的语气,她不知为何动了肝火,连声音都发冷发硬,就像溺毙的人最后的尖叫:“慕容清峄,任素素早就死了,如今我才是你的妻子。”他忽然冷笑,随手捋下手套往桌上一扔:“你最好弄明白,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过是慕容夫人。”

  绝望的寒意一丝丝升起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到底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她从来不是他的妻子,但他也不必这样残忍的说出来。这样坦荡的残忍,就像再不屑多看她一眼,再不屑那些表面功夫,那些所谓“体面”。她最后一次的挣扎,也不过被他再次残忍的按下,她重新沉入那无边无际的寒渊,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四周都是刺骨的冷,无穷无尽的冷涌上来,将她淹没顶。

  她歇斯底里的怨毒诅咒:“慕容清峄,我会叫你后悔,哪怕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你一起!”

  他淡淡的一笑:“我早就在地狱里。”

  他在地狱里,那么她呢?那么她呢?

  她知道,自己也早就在那地狱里。

  慕容夫人故去,所谓的“家”正式搬回双桥,老牌搭子虽然还是照样打通宵,但在双桥官邸里,人人都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于是换到吴夫人家打牌。她本来闷极了才打麻将玩玩,因在吴公馆无拘无束,连牌瘾都大了,八圈打完一算帐,她赢了不少,霍夫人笑道:“夫人这阵子手气好,赢得我们落花流水。”吴夫人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钟,不由哎呀了一声,说:“我约了教练学网球呢,叫我给忘了。”

  她与吴夫人说话向来随便,不由笑了:“就你还学网球?”

  吴夫人啐道:“别瞧不起人,教练说我学得不错呢。”又道:“反正没有事,大家一块儿去打球吧。”霍夫人与另一位赵夫人都笑:“我们打不动球了,不去了。”

  吴夫人到底还是拖了她一块儿去,老远看到绿莹莹的球场上,有人正练网球,远远望去,身影极是灵巧。吴夫人叫了声:“唐教练。”那人转过脸来,微风拂动额发,春日的艳阳照得他一整张脸明亮照人。

  她忽然微微有些眩晕,她想起许多年前,也是一个春风柔暖的艳阳天,祖父派人唤她去书房,刚进了月洞门,却正好遇见祖父送客出来。和祖父寻常的那些客人不同,竟是位翩然公子,长身玉立,丰采过人。一转脸看到她,不由向她微微一笑,微风拂动额发,春日的艳阳照得他一整张脸明亮照人。祖父拂髯微笑:“欣宜,来见过三公子。”

  中庭里有一本桃花,正开得灿烂如云蒸霞蔚,风吹过乱红如雨,落英纷纷扬扬的落下,漫天漫地都是飞花,如梦如幻般,他踏着落花而来,含笑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慕容清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