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始终没有长大(第2/18页)

——《星月的来由》

烟囱犹如平地耸立起来的巨人,

望着布满灯火的大地,

不断地吸着烟卷,

思索着一件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烟囱》

这两首诗作为顾城的处女作,被置于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顾城的诗》篇首,我们从中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诗人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对自然万物的倾心。

由于对大自然和小昆虫的热爱,1969年秋天,当顾城听到要全家下放到山东火道村时,竟然欢喜万分。然而,到达目的地后,顾城狂热的心冷了下来,等待他们的不是自由自在的昆虫世界,“而是暗色的茅顶、土墙,和直达天际的荒滩……”

在那以后的3年里,顾城由一个昆虫爱好者变成了“放猪和拾柴的爱好者”,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别有天地》一书里,收录了许多顾城与猪的合影。其中有一幅:小小的顾城一身灰衣,站在猪圈门口,一脸宁静。

虽然每天放猪拾柴,但顾城没有放弃他的写作爱好,1971年,顾城写下了《生命幻想曲》、《我赞美世界》等后来引起广泛反响的诗歌。顾城把这些诗抄在一个小本子上,命名为《无名的小花》。

1973年,顾工被“落实政策”,到济南军区宣传部工作。在济南,顾城看到了《高山下的花环》的作者李存葆。李存葆叫顾城念两句诗歌给他听。顾城背诵了《生命幻想曲》里的几句,其中有“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李存葆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最后还是很大方地鼓励了几句。而这些诗在《闪闪的红星》的作者李心田看来,不够进步,“属于三四十年代的货色”,“得批判”。后来,又有人把顾城的诗推荐给当时还未“落实政策”的郭小川,郭小川读后,批了几个大字:“艺术的没落,政治的死亡。”

1974年,顾城重新回到北京。开始在《北京文艺》、《山东文艺》、《少年文艺》等报刊零星地发表作品。1976年4月5日,顾城参加了天安门广场的悼念周恩来的大集会,面对如此壮观的场面,激动万分。被拥挤的人流撞倒在地时,顾城如梦初醒,“突然懂得了毕生的使命”,于是对热衷于培养他的党支部书记说:“我要写,一生都不够。”书记愣了半天后,反问了一句:“那么,工作呢?”

习诗以来,我阅读过顾城的大量作品,20世纪80年代末,他的好几首短诗曾令我神往和迷恋,记得有一本书叫《青年诗选1985—1986》,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里面收录了许多当年引领潮流的诗人的作品。于坚的《尚义街六号》、《作品39号》,北岛的《结束与开始》,韩东的《美好的日子》等都是我第一次从这个选本上读到的。还有顾城的《早晨的花》,这首创作于1983年4月的作品,语言丰富,想象奇崛,是典型的天才之作:

1

所有的花都在睡去

风一点点走近篱笆

所有花都在睡去

风一点点走近篱笆

所有花都逐渐在草坡上

睡去,风一点点走近篱笆

所有花都含着蜜水

所有细碎的叶子

都含着蜜水

2

她们用花英鸣叫

她们用花英鸣叫

她用花心鸣叫

细细的舌尖上闪着蜜水

她用花心鸣叫

蜂鸟在我耳边轻轻啄着

她用花心鸣叫

风在篱笆附近响着

远处是孩子,是泡沫的喧嚷

她用花心鸣叫

午后的影子又大又轻

她用花心鸣叫

我同时看见

她和近旁的梦幻

3

午后的影子又大又轻

早晨的花很薄

早晨的花在坡地上睡去

早晨的花很薄

被海水涂过的窗贝

也是这样,很薄

早晨的花很薄

陆地像木盆一样摇着

木盆在海上,木盆是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