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2号管道(第3/25页)

杜迪茨的脑袋一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这时他抬起头来,说:“雷先生——走 路。”

亨利的心猛地一跳:“欧文,你听到了 吗?”

“听到了。”欧文说,踏在油门上的脚也稍稍加力。路面的湿雪与冰一样滑,而他们已经离开国道,眼前只有两行车辙往北通向水 库。

我们也会留下车辙的,亨利想,克兹只要到了这里,就用不着心灵感应 了。

杜迪茨开始呻吟起来,他抱紧胸口,全身发抖:“亨利,我病。杜杜——病。”

亨利轻抚着杜迪茨光秃秃的眉头,为他皮肤的发烫而不安。下面会怎么样呢?也许是痉挛。一次剧烈的痉挛可能会迅速要了杜杜的性命,天知道,就杜迪茨虚弱至极的状况而言,那也许是一种解脱。那样最好。但这么想仍然让亨利很难受。亨利·德夫林早就有了自杀之念,可黑暗所吞没的并不是他,而是他一位又一位的朋 友。

“坚持住,杜杜。很快就好了。”但是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在后 面。

杜迪茨的眼睛又睁开了:“雷先生——陷 了。”

“他说什么?”欧文问,“我没听 清。”

“他说格雷先生给陷住了。”亨利说,一边继续轻抚着杜迪茨的眉头。他多么希望杜杜有头发可以抚摸,并想起了他有头发时的样子。杜迪茨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他的哭声曾经像钝刀一样切进他们的脑海,让他们痛彻心扉,但是他的笑声曾带给他们多少欢乐啊——只要听见杜迪茨·卡弗尔的笑声,一时间,你又会相信那古老的谎言:生命是美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生命都自有其目的。你会相信世界上不仅有黑暗,也有光 明。

“他为什么不把那该死的狗直接扔进水库呢?”欧文问,他的声音因为疲倦而有些嘶哑,“他为什么觉得自己非得一直走到12号管道那儿去呢?难道就因为那俄罗斯女人是那样干的 吗?”

“我想,他一准是认为水库还不够保险,”亨利说,“德里的水塔原本是不错的选择,但导水管就更好。那是一段六十五英里长的肠道,而12号管道则是它的咽喉。杜迪茨,我们能抓住他 吗?”

杜迪茨用疲惫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欧文沮丧地捶着自己的大腿。杜迪茨润了润嘴唇,用嘶哑的、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几个字。欧文听见了,但是不明白是什么意 思。

“什么,他说什 么?”

“‘只有琼 西’。”

“这是什么意思?只有琼西怎么样 呢?”

“我想他是说,只有琼西才能阻止 他。”

悍马又滑了一下,亨利一把抓住座椅。一只冰凉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杜迪茨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他想开口说话,紧接着却又是一阵咳嗽,潮湿而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他口里流出来的血颜色明显地淡了一些,带有泡沫,几乎是粉红色。亨利觉得是肺里的血。杜迪茨尽管咳得全身颤抖,握住亨利的手却没有放 松。

“用思想告诉我,”亨利说,“杜杜,能用思想告诉我 吗?”

有片刻时间,除了杜迪茨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以及两人四目相对之外,亨利什么也感应不到。可是接着,杜迪茨、悍马的黄褐色车厢以及在车厢里偷偷摸摸地抽过的香烟的淡淡气味都消失了。亨利看到了一部付费电话——那种老式的付费电话,上面有好几个大小不同的投币口,有投两角五分的,有投一角的,还有投五分的。耳边响着吵吵嚷嚷的人声,还有“嗒嗒”的声音,那声音出奇的熟悉。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那是跳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他看到的是戈斯林商店的付费电话,在里奇·格林纳多死后,他们就是用这部电话跟杜迪茨打了电话。其实是琼西打的,因为只有他才有自己的电话,可以将话费转移支付。其他人都围在一旁,大家的外套都仍然穿在身上,因为商店里冷飕飕的——虽然住在森林深处,周围到处都是树,戈斯林老头却不肯往炉子里多添一根柴火,真是他妈的吝啬鬼。电话上方有两块牌子,一块写着:请在五分钟之内结束通话。另一 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