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节 塞外(第5/6页)

看到孟聚避而不答,柳空琴也隐隐猜到了。她说:“镇督,那些男丁……也就罢了。可那里有那么多的女人,还有那些小孩……他们是无辜的。”

孟聚摇头,他说:“空琴,一路过来,你也是亲眼见到的。那些全家都惨死在胡人刀下的边民,他们也是女人、孩子和老人——你说,他们就该是罪有应得的吗?就是活该的吗?”

“小女子不是这意思……魔族兵马凶残,残害生民,小女子都是感同身受,他们确实该杀。但我大魏乃教化之邦,魏军亦是堂堂正正的王师,岂能堕落到魔族蛮夷同等的地步,与他们一般屠戮无辜?如此滥杀泄愤,有失圣人的教化之道,也有伤天和。”

孟聚嗤之以鼻。柳空琴的话,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脑残酸儒的论调:“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回咬狗一口吗?”在孟聚看来,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是无力报仇的废材们聊以遮羞的借口罢了。狗咬了人,人当然不该回咬回去,而是该拿起棍棒将那条疯狗打死。

“军国战事,岂能容得妇人之仁?空琴,你不要再说了,回去休息吧。”

柳空琴站住了脚步,她凝视着孟聚,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失望和痛心。她亲眼见证了眼前青年一路的成长,见证了他如何从一名低阶军官成长成镇守一方的大军阀。

良久,她摇头,轻声说:“孟聚,你变了。”

现在的孟聚,已经不是爱慕着叶镇督的那个孟聚了。就像从前的叶迦南已经不复存在一般,那个善良、热情、正直、多愁善感的孟聚也同样在这世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名叫孟聚的大魏枭雄。

现在他的眼神,冷漠,坚定,可怕。残酷好杀,醉心权势,铁石心肠,现在的他,跟其他军阀,甚至……跟拓跋雄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到柳空琴那怜悯的目光,孟聚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般,心头一痛。他愤怒地嚷道:“空琴,我没变,我一直知道我在干什么,也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相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镇督此言,令空琴不解。空琴虽愚钝,但对自己的作为还是明白的……”柳空琴还待再说,但被孟聚冷凛的眼神所震慑,她竟是不由住了口。

“你真的明白?”孟聚反问道,然后,他摇头:“不,你不可能明白。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是文明与野蛮的对决,在突厥之前,有东胡、有匈奴、有鲜卑,有柔然。在突厥之后,有契丹,有女真,有党项,有羌,有蒙古——在我们之前,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而在我们之后,这场战争还将继续千年,在你我的有生之年,我们都不会看到这场对决的结局,我们的子孙也未必能看到!

我们跟突厥部之间的战斗,只是这场漫长战斗的一朵小小浪花而已!

这是华夏的气运,也是我炎汉子弟的千年宿命。鲜卑人的入侵,大魏的建立,这本身就是我华夏文明的巨大损失和挫折,我们不得不花费了三百年、十代人的时间才勉强将我们的文明修复,让历史回到正轨上。现在,魔族企图将他们的胜利重演,要把灾难再次强加于我们,要将整个中原再次堕入黑暗和鲜血中。

绝对不允许!

既然降生于这黑暗年代,既然身为一名戍边的军人,这就是上天赋我的使命。不光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了中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我别无选择!

不趁着突厥部还弱小的时候消灭他们,十年后,我们北疆就得被他们窒息;百年后,整个中原都会沦为他们的牧场!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整个突厥部都是凶残的战争机器,如果说那些牧人是无辜的,有罪的只是可汗的军队——那就如同说只有凶手拿刀的手是有罪的、而身体是无辜的一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