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节 冲突

从安桥镇到狭坡县,也就一天时间。孟聚抵达县城外时,正是黄昏时分。

夕阳西下,黄矮的天空下,广袤的中原大地上星罗密布,到处都是灰褐色的军营,乌黑的炊烟一道道升起,穿着褐衣裳的士兵如蚂蚁一般散布在营帐间,目光所至,犹如平原上陡然升起了一座新城,其繁华更胜狭坡县。

孟聚让部下们在城外扎营歇息,只带了卫兵进城。在进城门时,他向巡城官通报了自己的身份,这位巡城官也是有见识的,知道孟聚是来自北疆的实力军阀,待他很是客气,亲自领着他到行营。

所谓的行营,其实也就是原先狭坡县的县衙。孟聚向行营的守卫官通报了自己身份,很快有人出来迎接他了。来的是一位身材高瘦的白脸内侍,他操着尖嗓子问:“来人是北疆东陵卫镇督孟聚吗?”

“正是孟某人。”

“好,跟咱家来,陛下要见你。”

所谓行营,就是皇帝出战时候的行宫,名头听起来很豪华,但孟聚一路走来,觉得也就那回事吧,地方基本还是县衙的格局,只是在脏乱和破旧的地方围上了明黄色的绸子和缎带,在走廊和过道处挂起了深红色的大灯笼——仅仅也就这样了。在道边侍立的,不是太监和宫女,而是挎刀披甲的剽悍武士,气氛显得肃杀又森严。

孟聚松口气:当了皇帝,慕容破看来还没有昏了头,他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严谨和简朴。这也说明了,这位慕容家的支柱依然还抱着希望,而不是自暴自弃地想着当皇帝过瘾爽一把。

内侍将孟聚带到了县衙的内堂门口:“孟大人,请进。陛下就在里间了。”

孟聚站住了脚步,他看着四周没人,偷偷往内侍手里塞了一张银票:“今天有劳公公了。敢问一声,请问公公如何称呼,在宫里哪处衙门当差?”

白脸内侍飞快地把银票往袖子里一缩,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躬身道:“卑贱之人,有劳镇督垂询了。咱家姓马名贵,在御马监做事。孟大人您的赫赫威名,咱家也时常听闻。今日得见大人您当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过大人您还是快进去吧,莫让陛下久等了。”

孟聚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大踏步走进去。

进了内堂,孟聚第一眼看到的是摆在堂中间的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摊着一副巨大的地图。桌子边上站着一位高大的武将,他穿着枣红色的金吾卫将官袍,没戴头盔,一头斑白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了英雄发髻,梳理得甚是整齐。

听到孟聚进来的声音,武将转过身来,于是孟聚立即就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慕容家家主慕容破。他的相貌与慕容毅实在太像了,同样的浓黑剑眉,鼻梁高挑,轮廓分明的瘦脸,微微翘起的尖下巴。

但谁也不会把他和慕容毅混淆,比起慕容毅来,慕容破更瘦,更黑,更高大,也更有威势。他眉宇间深深地刻着一个“川”字,每道皱纹仿佛都铭刻了这个男人一生的风霜雪雨,嘴唇紧抿着,唇线明显,眼神深邃又锐利——第一眼,孟聚就能看出来了,这是个久经风霜、意志坚毅的男人。

慕容破打量着孟聚:“北疆的孟镇督吧?”慕容破声音不高,但却显得浑厚而有穿透力,震得整个房间都在嗡嗡作响。

“是,孟某参见陛下。”

孟聚做势要跪下,慕容破摆手:“镇督不必多礼。你我是盟友,不是君臣。镇督远来是客,请坐吧。”他做个“请”的手势,招呼孟聚在桌子边坐下,自己却是先坐下了。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孟聚也就顺势免去这一跪了,在心里对慕容破又多了几分好感。

“犬子在北疆时候,承蒙阁下多次照拂,救命大恩,一直想当面跟镇督道个谢,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当面得见阁下面谢,也算了了个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