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债|TRESPASSES(第2/18页)

老人的脸调皮地皱成了一团。

“唯一要做的就是用一只脚踩住她的脖子再别松开。”

所有的成年人全都哈哈大笑,哈里便说:“好极了。我就在报上说,你每做一件事都要先问过太太是否同意。”

走到外面,艾琳说:“她们怎么会都胖成这个样子的呢?我真是不明白了。要这么胖,你非得白天黑夜一口不歇地吃才行呢。”

“奇怪。”哈里说。

“配菜里用的是罐头青豆。”她说,“眼下是八月,地里的青豆莫非还没熟吗?这小镇地处乡村的中心,莫非农业地带是不长东西的吗?”

“真是匪夷所思呀。”他快快活活地说道。

几乎就在不久之后,旅馆就起了一些变化。在原来的餐厅里安装了一个假模假样的吊顶——一方方由细金属条固定住的硬纸板。大圆桌为一张张小方桌所取代,沉重的木椅也换成了轻盈的金属椅,座位上面蒙着紫红色的人造革。因为天花板变低了,窗户也不得不改成矮墩墩的正方形了。一面窗子上装了个霓虹灯,上面写的是:迎宾咖啡厅。

老板的名字是帕拉基安先生,不到万不得已,他对任何人都是从来不笑或是多说一个字的,虽然招牌上写着那样的字。

尽管如此,每到中午,或是下午稍晚时,咖啡厅里照样坐满了顾客。他们都是高中生,基本上是九年级到十一年级的。也有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小学生。这地方最大的吸引力就是这里任何人都可以吸烟。不是说你可以买烟,如果你看上去不到十六岁的话。帕拉基安对这一点执行得还是很严格的。你不行,他会说,用他那重浊、疲惫的声音。你不行。

此时,他已经雇了一个妇女帮他干活了,如果有年纪太小的人想从她这里买烟,她会笑起来。

“你在骗谁呢,娃娃脸。”

不过十六岁以及超过十六岁的人可以从年纪小的人那里接过钱,帮他买上十二包都没有问题。

真是能抠法律字眼呀,哈里说。

哈里不再在这里吃午餐了——这儿太闹了——不过他仍然来吃早饭。他还在希望帕拉基安先生有一天会解冻,把自己一生的故事都向他和盘托出呢。哈里立了一个档案,里面记满了他想写什么书的打算。他一直都在密切注意值得一写的人生故事,像帕拉基安这样的人——甚至是那个说话粗俗的胖女侍,哈里说——没准肚子里有一部当代悲剧或是传奇故事呢,记录下来就是本畅销书了。

生活的要义,哈里告诉劳莲,就是满怀兴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睁大你的眼睛,从你所遇到的每一个人身上看到各种可能性——看到人性。要时刻注意。如果他有什么可以传授给女儿的话,那就是这句话了:要时刻注意。

劳莲自己准备早餐,一般都是麦片粥,往里加枫糖浆而不是牛奶。艾琳总是把她的咖啡端回到床上去慢慢喝。她不想跟人说话,她得养精蓄锐,以应付白天在报馆的工作。等她自以为养蓄得差不多了——那时劳莲上学也走了有一会儿了——她便起床,冲一个澡,挑拣她的一套比较随便、带点挑逗性的服装。随着秋意渐浓,这往往是一件宽松的运动衣、一条短短的皮裙子和一条颜色鲜艳的紧身裤。和帕拉基安先生一样,艾琳很容易做到跟镇上任何人的外表都不一样,但跟他不同的是,她容貌出众,留着一头短发,两只细细的金耳环活像两个惊叹号,还抹着淡紫色的眼影。她在报馆办公室对人态度简慢,表情冷淡,但是这印象又时不时为几个精心营造的生动的微笑所打断。

他们在镇子边缘处租了座房子。一出他们的后院就是一片休假地的荒原风光了:这儿有纠结的岩石和花岗石的斜坡,有雪松沼泽、小湖,还有由杨树、软枫、落叶松和云杉构成的有季节性的树林。哈里喜欢这儿。他说没准他们哪天早上醒来朝外望去,就能见到后院里有一只驼鹿。劳莲放学回到家中时,太阳已经西沉,秋天多少犹存的暖意正暴露出它虚假的一面。屋子里冷冰冰的,一股昨天晚餐的气味、变质的咖啡渣和垃圾的陈腐味儿。把垃圾扔出去正是劳莲的任务。哈里在堆肥呢——等开了春他打算辟出一个菜园来。劳莲把装了瓜果皮、苹果核、咖啡渣和剩饭剩菜的一只袋子拎到树林边缘,这正是一只驼鹿或是熊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杨树叶已经变黄,落叶松毛茸茸的橘黄色支杆耸立着,反衬在暗色调的常绿树的前面。她把垃圾扔出去,又铲了一些土和草盖住它,哈里就是这么教她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