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第4/5页)

"所以你为此而痛苦。"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怎么说呢,是一种,我无法表达——用追求这个词也许合适些——"

陆然的目光盯着被风吹动的窗帘,他好像使劲地想说出什么,可是,他说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他在使劲,这是我不理解也无法帮助的陆然,我努力想出一些词句,好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我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来。这时,陆然把头转向我。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理解你说的那些抽象的东西。"我点燃一支烟。

"不,我想跟你说的不抽象——"

"比如——"

"比如一一、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我想自由地飞——"

我点点头。

陆然接着说:"现在我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自由地飞意味着什么呢?凭借的又是什么呢?它指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它是一种状态。"

"那状态又是什么呢?"

"也可以这么解释,自由地飞是一个象征,是思想或行动的某种方式,意味着对世界的范围的探索,凭借的是无边无际的知识,指的是我们的某种探求真理的精神。"

"当然,这么说也行,可是——"

"陆然,我是随便说说,这些问题我无法跟你交流。我想对你说的是,也许你对待生活太认真了,也许,这对你没好处。"

"可是,什么对我有好处呢?"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办呢?"

"我看书,学习,试着弄清楚我想知道什么。"

"你住哪儿?"

"我在中关村租了一家农民房,每天去北图看书。"

"干嘛这么折腾?"

"我想不被打扰地学习,学校、父母、朋友——有些对候,这些东西你很难回避。"

"你是个奇怪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比如我,就很难像你那样,随便撒一个大谎,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里读书。对于你,这些被视作理所当然,对我来讲,这就是不折不扣的——疯狂。"

"这样做的结果是这样——我没钱了,事实上,钱的问题并不重要,我知道怎么才能弄到钱,问题的关键是——我找不到一种方式,我自己的方式来和我所关心的问题交流,这是我目前的苦恼。"

"陆然,你真的认为,在普通生活之外,还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吗?"

"是,这是我的生活信念,也许我会被普通生活排除在外,但也因此,我也能把普通生活排除在外。"

"这是退学的原因吗?"

"也不全是,你知道,我对上学一直没什么兴趣,那些课程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你瞧,一个人就是从刀岁读书读到刀岁,也不过五十年时间,即使每天读一本书,一年也不过读36本,十年不过360本,五十年不过1800多本,但是,在北图,我发现我想读的书绝不止这个数字,这就是我现在感到心酸的原因。"

我们就这么不停地聊着,一直聊到天光放亮,我们下楼吃了小摊儿上的包子,一人喝了一碗炒肝,陆然在路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临走时,我问他怎么和他联系,他说,他已搬回中关村那套房子了,电话也开通了,有事可以打电话。我问他愿不愿意和以前那帮人聚聚,他说:"算了。"

陆然走后,我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因为,我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混在一起,变幻莫测的陆然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生活,他是那么不可接近,即便我和他谈了一整夜,我仍然无法弄清楚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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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陆然见面一个星期后开始了期末考试,复习课上,我装模作样地坐在下面记笔记,同学中不断有人提出第七章考不考之类的蠢问题,老师照例答道凡是上课讲到的地方都考。我的兜里装着夜袭打印室弄到的卷子,所以在下面并不感到紧张。从容之余,和阿莱去游泳池游泳,晚上在歌厅演奏完毕,伙同阿莱在露天小摊吃点鸡爪子花生米之类的小吃,回家之后用清凉油或风油精涂在被蚊子咬起的大包上,有时我们一起玩新卖的任天堂八位游戏机,从第一代《魂斗罗》开始玩起,我们两人进步神速,很快,并肩作战时就有了一种搭档的感觉,我们俩人左冲右突,相互接应,经常出现如下对话:"等我一会儿,我把后面那个敌人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