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13页)

然而,此地却有一个男人搅乱多田内心的安宁。

“喂,多田,烫个酒呀!”

是行天春彦。他正趴在事务所的沙发上,拿炖菜当下酒菜,时不时歪歪杯子抿一口。大概是决意体现懒年应有的过法,连日来,除上厕所外,没见他有过直立的姿态。

“凭什么叫我烫?就喝冷的不行吗?”

“冷死了,这间屋子。为啥隔一个钟头关暖炉?”

“节约经费。”

“穷到骨子里了。”

待在这里吃闲饭居然还敢抱怨,多田抓起掉在地板上的毯子粗鲁地朝行天砸去。行天蠕动着扯过毯子卷在身上,照旧躺着,心满意足地继续喝他的酒。只见他巧妙地仅仅只是抬起头,一滴不洒地从杯子里抿酒。这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倒灵巧得很!

多田隔着矮几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

“这个——行天,自从你跑过来,到这个新年,居然都已经是第三年啰!”

“都这么长时间啦!”

“你就没想过想点办法吗?”

“什么叫想点办法?”

“我是说找工作找房子。”

行天坐起身,拿起一次性筷子,一边往盛炖菜的盘子里伸筷子,一边说道:“工作的话,我在给多田你帮忙;房子的话,这里不就有吗?”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里是我的事务所兼住家!早都年过三十了,可瞧你那副熊样,就不觉得难为情吗,你?!”

“一点也不。”

“我觉得难为情。你的存在,该怎么跟各位顾客解释,这问题总让我头疼。”

“高中同学。”行天说着用筷子指指自己,又指指多田。

“一般人不会只因为是高中同学,就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混吃混喝三年的。”

“可是实际上,我跟你也只能说是同学,有什么办法?”

行天从一升瓶3往杯里添酒,也给多田的杯里满上了,本意固然好,可洒了很多到矮几上,害得多田赶紧拿抹布来擦拭;行天则满不在乎地吃炖菜,喝酒。

“你要是这么在意客人的目光,就说‘其实是分开很久的双胞胎弟弟’得了。”

“也不管明明压根儿一点不像?”

“‘听说因为老大不小了还啃老,被送去寄养的人家给轰出来了。哎呀,我也正头疼呢!哈哈哈!’”

行天兀自继续按照双胞胎的设定演戏。多田揉了揉眉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

在都立真幌高中的时候,他跟行天的确是同学。那已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但是,他们不是朋友,甚至不曾交谈。

没想到,两年前的新年里偶然重逢,行天顺理成章地跑到事务所里待着不走了,一直到现在。在整整两年中,多田被行天那疯疯癫癫的言行弄得团团转。

当初,听行天说他没地方可去,多田没多想便允许他住下了。也由于高中时代的那件事让他对行天多少感到有些歉疚。他想,反正也没什么东西怕人偷的,随他去好了。那段时间,同妻子的种种纠葛还拖着尾巴,多田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对一切都无所谓。

这阵子才终于感到似乎能够真正地向前迈步了,觉得似乎能够允许自己追求光明的东西、温暖的东西了。心境之所以产生这样的变化,行天的疯疯癫癫也可说是原因之一,在这一点上,多田也很感谢他。

但是,吃闲饭吃到第三个年头,再怎么说也太长了点吧?

多田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行天讲常识,那才真叫徒劳到了骨子里。虽然多田通过和行天的共同生活,被强行培养出了达观与宽容的精神,但一想到跟这个既非家人也非情人又不是朋友的男人一起迎来了第三个新年,他就实在忍不住长叹。

“行了行了,最好别太纠结细节啦!”

行天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拿着筷子忙不迭地往返于炖菜的盘子和嘴巴之间。“没有一个通俗易懂的理由跟关系,就不能跟谁一块儿住,这么想的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走运的。他们肯定想都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些人没有面子好维护,也没有财产好保护,除了‘顺理成章’之外,找不到别的行动原理。要是实在需要向人们解释,你就马马虎虎大胆地说‘我们是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