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妄念(11)

近来天气又开始飘雪,除了接客,姜卿儿多数都窝在烟云坊里,自如柳死后,来点她灯的富家子弟多了些,不是刘家公子送来的簪子,就王家公子买来的糖酥,好是好,总的来说还是无趣了些。

坊里的姜红鸢虽然病着难以起身,心里仍是在盘算着开春后的百花魁斗会,烟云坊总要有个花魁娘子才行。

日子没过几天,陆家来人接姜卿儿前去献舞,照从前那般上了马车,这次她没有与姜红鸢提,本就精神萎靡,她不想让她操心太多。

仍是在郊外的庄子,不算远也不算近,姜卿儿盘算着回去时,也可去杜若寺转转。

马车赶到庄子时,已是夜色将至,细雪连连。

姜卿儿行在陆家庄子的曲廊中,恩翠替她提着双剑箱,前头的老嬷嬷抬手提灯,领着她往后厅去换上舞衣。

老嬷嬷轻声说道:“今日来了贵客,脾气不算好,姑娘一会上场时可要小心些,刺史大人有说,若您能入了他的眼,要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进宫妥妥的事了。”

朝中御史大夫冯平裘,陆家设宴接风洗尘,扬州大小官僚皆到场纷纷讨好此人。

姜卿儿抿着唇,没有言语,仿佛没有听见家丁的一般,侧首瞥望院中,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

刺史府宴会,靡靡乐调从中飘出,金色帷帐挂于两侧红柱上,柱旁方桌摆放青葱盆栽装饰。

厅中左侧有一众乐伶持埙、洞箫吹奏,又有古琴,琵琶为伴,乐调清灵,悠长靡靡。

几排宴几上摆放着几壶酒,菜肴瓜果,受邀之人皆已入场,府内丫鬟为桌上瓷杯斟酒。

刺史陆肃坐于上座宴几旁,他五官端正,看似颇为正气,眼带笑意。

而左侧佳座上是一个身穿紫锦华服的壮年男子,面容削瘦,眼小浓眉,手里揽着娇俏侍女的细腰肆意抚摸,行径猥琐。

陆元澈手持酒杯坐在对面,瞥着那冯平裘,就差把色字写脸上了,这就是御史大夫,看着真膈应人,一众小官还纷纷敬酒讨好,嘴里说着恭维的话。

陆元澈饮下一杯酒,往侧边的宴座望去,正坐那容貌清隽的和尚,他眸色淡漠,身着白衫僧衣,外披玄色袈裟,挂一串莲心背云,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着白玉佛珠,周身散发着一层疏冷之气。

桌几上摆放的是茶水,并非是酒。

宴会看似轻松愉悦,气氛微妙,自弘忍入场来,一众官员的笑谈声一静,冯平裘大惊,险些以为是当年的太子墨,后背发凉。

直到陆元澈起身解释弘忍只是杜若寺的住持大师,与太子墨毫无半点关系,众人将信将疑,还算是缓和了气氛。

看着和尚那冷僵的面容,陆元澈有点难做人,弘忍不是他请来的,这种官员酒宴的场合,自然是不会打扰寺中潜心修行的和尚,

可偏偏父亲陆肃知晓弘忍的存在后,执意将他押来,说是作客,也不知是卖的什么葫芦,在陆元澈的记忆里,太子李墨与冯平裘这种贪财好色的庸官势如水火。

父亲此举,让弘忍与太子墨容貌相似之事公众,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厅内乐伶的曲子还未停,冯平裘的酒杯忽然重重放在桌面上,发出响声。

冯平裘不快道:“今夜既然是设宴摆酒,为本官接风洗尘,有人滴酒不沾,岂是扫了本官的面子。”

他瞧着不远处的和尚,与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浮上脑海,清贵和雅,风华天下,确实与眼前这个淡漠冷然的和尚有所不同。

朝中暗地里早有传闻,李墨未死,只是太后被流放,终年不可回京。

纵使是真正的太子墨在此,也不过是个残喘之犬,能翻起什么浪花,不管真假,他曾在太子墨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若能将当年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才痛快。

弘忍抬眸与其对视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佛门弟子不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