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夏湖(二)(第2/3页)

维护女人这种事,张铎不屑于做得太明白。

为了她,斥责胡氏。这种行径非但不能让她领情,还会令他自己显得肤浅而无聊。

对于张铎而言,最难的事,用严法逼她立身之后,如何再给这个女人处世的底气。

这种事张铎原本做不来,可今日无意之间好像又寻到了一层法门。

“以后琨华殿的事,你来掌。”

“啊?我吗?”

“对,你来掌。”

他说着,侧面看向她:“朕的饮食起居属你,从太极殿送到琨华的奏报,宋怀玉不在时,你也可以经手。”

席银怔怔地坐在他身旁。

“可是,宋常侍教过我,太极殿来的东西,我们宫人不能碰。”

“对,因为那是国政,关乎百官沉浮,边疆战事,一旦出了纰漏,经手之人,凌迟亦不可抵罪。”

席银忙站起身,“那我不敢碰。”

谁知话一说完,却被人一把拽了回来,膝盖磕在席面上,疼得她不禁皱起眉。

“君无戏言。”

这一句话利落又无情。

席银望着张铎的眼睛。

平心而论,他对着席银认真说话的时候,席银总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话语背后,似乎藏着一种她尚看不明白的执念。其中有侵犯力,却又似乎没有恶意。

席银抿着唇,扯了扯几乎被他拽垮的衣袖。

“好,我做。但若有纰漏,你能不杀我吗?”

“不能。”

席银齿缝里抽了一气。

张铎松开了她的衣袖。

“坐好。”

“哦……”

席银蜷缩着腿坐下来。

“手给朕。”

席银还没从他的杀气里回过神。

“啊?”了一声,低头见他已经从新铺好了一张官纸张。

“手呢!”

席银慌不叠地把手伸了出去。

张铎将笔递到她手中,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今日把这个竖笔练透。”

席银明白过来,这“练透”二字的实意时,天色已暮。

席银的手此时已经快被张铎拧断了。

宋怀玉冒着风雪从外头进来,张铎终于丢开席银的手,问道:“何事。”

“梅医正来了。”

“召。”

“是。”

张铎放下笔,看了一眼还愣坐在自己身前的席银道:“站起来。”

席银忙起身退立一旁。

梅辛林走进殿内,行礼后径直道:“长公主求臣去救一个人,臣来问问陛下,这个人,陛下准不准他活。”

席银闻言脱口道:“是哥哥吗?”

话声刚落,就觉张铎的目光如寒箭一般地扫过她额头。

她忙收敛了声音,垂下头去。

梅辛林倒是没在意这二人的神情,续道:“请陛下明示。”

“既然长公主有命,你就尽你所能。”

梅辛林点了点头:“好,有陛下这句话,臣就有底了。”

张铎回头看了一眼席银,她那欲言又不敢言的模样,实令张铎心里头不悦,但岑照那个人,又是张铎最没有办法和席银谈论的话题。比起他如今滔天的权势,无道的手段,岑照羸弱而卑微,身忍辱,性高洁,轻而易举地攫走了席银的怜悯。

想至此间,他索性问梅辛林道:“人你去看过了吗?”

梅辛林应道:“看过,伤筋动骨,在臣手上,不至于要命。”

“人在平宣府上?”

“是。”

这些问原本就是问给身后的女人听的,然而,当她听完,在张铎背后长长地松出一口气时,张铎又气得很不得再给岑照一百杖。

“陛下。”

“讲。”

梅辛林看了一眼席银,“有一句话,臣要直言。”

“嗯。”

“岑照此人,留着是个祸患。”

“医正怎么能这样说!哥哥……”

席银的声音有些颤抖,然而话未说完,却听张铎猛一拍案,案上砚台一震,墨汁荡了出来,扑了几滴在张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