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夏湖(第2/3页)

“我送殿下回去。”

“不必了。你回内禁军营吧。耽搁了你几个时辰,陪我在这里守着,我身边不是没人跟着。”

说完,她直起身,抖了抖氅子上的雪,又挽好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额发。

“况且,今儿是腊八,我还要去金华殿看看母亲。”

赵谦侧让道:“是……太后可还好。”

张平宣摇了摇头:“母亲不会受封太后。自从东晦堂烧了,母亲一直饮食甚少,很多时候,连我的劝也听不进去。”

赵谦从张平宣脸上看到了焦惶的神色,但这已然不是他解得了的困局。

张铎对徐氏的事闭口不提,但赵谦看得出来,对于这个母亲,他看似放得下,心里却是糟乱的,无非是大定之初,四方又极不安定,军政上的事情千头万绪,他强迫自己狠心没去想而已。

“殿下……还是要尽力劝劝太后,大势已定,太后要陛下怎么样呢,总不能自贬罪臣,把朝堂拱手奉还吧。”

张平宣听完赵谦的这番话,不知如何应答,轻声转道:“席银还好吗?我听说,她之前从廷尉狱回来,就被压到掖庭去了。”

说起席银,赵谦抱臂叹了口气:“她和岑照,可真是一对患难兄妹。”

“我之前,对她话重了些。”

“殿下放心,银子那丫头,不会记你和陛下的仇。我昨日听江伯说,她之前受了些轻刑,陛下为此把梅辛林都召去了,现已无大碍,她的功课,如今是陛下亲自在教习。”

张平宣点了点头。

“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说完,接过女侍递来的伞,转身往阖春门上走去。

走了几步,回头见赵谦还立在原地。

“我入宫了去了。”

“哦。好。”

“你不回内禁军营吗?”

“我啊……我送殿下进去就回。”

他说完,耳朵后面有些发红。

天上的雪撒若鹅毛。连天的树阵抖动着干硬的枝桠,沙沙作响。

张平宣的人影在阖春门前消失之后,赵谦才悻悻地解马,也懒怠地骑,冒雪归营。

***

琨华殿内,席银坐在张铎的坐处写字。

自从她受鞭伤以来,张铎就不让江沁每日进宫来给教她习字了。张铎闲时,会翻着书本,亲自讲授。他是个做事严谨的人,比起江沁那柔和态度,张铎讲授时,经常显得咄咄逼人。

但他讲得比江沁要有意思得多。

比如,他讲《论语》,一部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儒学大作,偏偏能听到某些逆骨铮铮刮擦的声音,时常听得她心惊胆战,又欲罢不能。

然而,他责起她的迟钝来也毫不手软,笔杆子不顺手,他专门让宋怀玉给去宫造司给他取了一把玉尺,平时就和书一道捏在他手中,席银应答稍有不对,就径直朝她手板上招呼。

是以席银看着那玉尺子就害怕。

时常期盼着太医署的人过来送过药。

每到这个时候,张铎就让女医架个屏,带她去后面上药。

自己则坐在外面捏着书,也不敢往屏处看。

自从那夜替她上过药后,张铎每每回想起那个场景,就要辗转折腾。要说怯吧,席银怯他。他又何尝不怯席银。

席银并不知道,张铎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时辰,朝会虽然散了,但尚书省请见。

张铎回琨华更了一身衣就去了太极殿的东后堂。

临走时看了一眼席银熬夜写的字,随手勒了几个实在看不下去,拿起玉尺又要罚她。

谁知席银可怜巴巴地举手道:“你议事去吧,我又不会跑。”

这么一句,把他的气焰摁了下去。

也是,她应该跑不了,自己急什么了。

想着索性把笔搁在自己的案上,点着案面,命她坐下来从新写,自己撩袍跨了出去。

宫人胡氏进来换香,见席银坐在张铎的书案前,惊道:“你怎么能坐在陛下的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