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挽回(第2/3页)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却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大雪。泱泱雪白几乎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一夜万树枝头绽尽梨花。

他看见了帝都的红墙金瓦,还有早春漫天的柳絮,和初夏时暮色里的满城梨花。

在他十八年的时光里,他从来没有去过遥远北方繁华的帝都,可在梦里,他却牵着谁的手走进那一条条狭窄幽静的胡同,头顶一分三寸的天空,脚下六尺一丈的石板路,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山楂细腻的酸和蜜糖的甜在唇间缠绵。茶馆里的说书人用砂石般粗粝的嗓子,绘声绘色地说着百年之前王朝尚在时的奇闻异事。

他仰着头,嘴角扬起像是在对着谁温柔地笑。

他看见他的手指在那人漆黑的眉上拂过,骤然浓烈的日光里,那人捉住他的手吻他的手心,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而他目光温柔,垂眸笑着在那人耳畔轻语。

“别怕,以后我做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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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亮得灼白。

他坐在床上有些走神,虽然觉得奇怪,但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最后还是把这个梦当成了莫名其妙的偶然。

暑假补课结束了,晚来了一个月的暑假直到七月中旬才开始,但对于他来说,放假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学习。

医科这个专业分数普遍偏高,最好的更是高得离谱。

为了考上自己想考的大学,他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

他把那人买给他的零食他都好好地收了起来,无功不受禄,他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也不想让那个孩子产生任何错觉。毕竟随便给别人不能确定能否兑现的希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他不想给他无谓的希望,也不想伤害他,毕竟对方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连那份朦胧的暧昧也隐藏得小心翼翼。

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存在即悖论,从来没有对错。十六岁正是对感情懵懂的年纪,或许根本分不清喜欢和好感有什么区别,与其摆到明面上硬要说清是非,不如就这么放任让时间淡化。反正不过是几个月的萍水相逢,等他回了帝都,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这里的所有人和事都忘得干净彻底。

他每天出门还是会在那扇窗前走过,但窗台却没有了那支纯白的木槿花,就连窗帘也紧紧拉拢。

沈念心知肚明对方在躲着他,他没想直接挑明,也不着急和他摊牌说清是非,只是静静地给他时间冷静。

江南的盛夏伴着雨季,上一刻万里晴空,下一秒磅礴的雨却倾泻而下。

已是八月,空气里弥漫湿润清冷的气息。

家里的止痛药吃完了,他腿上有旧伤,因为小诊所的不正规治疗,即使外伤愈合骨骼和韧带也落下了隐疾,一到雨天就痛得厉害。

天气预报说雨会从下午一直下到明早,他担心自己腿疼会捱不过一整晚,所以就出门去镇上的药店买了些止痛药。

他出门的时候天空还只是有些许乌云,走到半路上却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他在药店门口,身上没淋着多少雨,但左腿却疼得一阵阵发颤。

他靠着墙,打算捱到雨停再回去。可时间缓缓流逝,雨却依然下得淋漓,好像一滴一滴钝痛的泪,千千万万次击打着大地。

他眯着眼,疼痛在雨声里被撕扯得绵长。在七月湿热的空气里,雨水淋洗着盛夏的夜,凝滞着路灯点点微弱的光线。

下一秒,耳畔嘈杂的雨声里突然混入了脚步声,有一道身影冲开细密的雨幕出现在他面前。

是傅予城。

下着倾盆大雨,他手里攥着一把雨伞却没有撑开,整个人在雨里淋得湿透,狼狈不堪地望着他喘息。

他一时语塞,心头万种滋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那人却在瞬间松了紧皱的眉,脸上的所有紧张和烦忧都好似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眼诚挚,暖得让他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