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血衣梅(第2/18页)

“你别红口白牙就来哄我呢!什么陆员外柒员外的?你晓得我是谁呀?我王员外家有良田八百亩,佃户百八六,广宅五七百间,家丁下人就比你家横竖五服加起来还多!竟就吃不起你一块肉?”

赵不二旁边看着,许是怕这客人发脾气,赶紧一拍阿旺肩膀使个眼色:“去拿碗筷呀!”

阿旺不得已这才去拿碗,一边还用眼撇那客人,可那人就是脸皮忒厚的模样,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喜滋滋地围着锅,等碗拿来了就扒着锅边拨肉搅饭自顾着“呼啦啦”吃起来。

我对那人的吃相也有点看不下去了,便走出厨房门外,原来乌糍姐和一个新来不久的丫头叫九妞的正在那嘀咕,我知道九妞是个好打听的,便也挨近她俩,恰好听九妞道:“那人还扯他有什么家产呢!其实就是个帮闲,跟着花坞那个北方富商屁股后面混进来的……蒙吃混喝的在花坞有几天了!”

“呵!花坞新来的那个金太尉吧?也不晓得太尉是个什么官衔?带进来好些人前呼后拥的,看着排场大得很,可原来也就是衬这种人做个样子罢了。”乌糍姐冷笑一句,“可到了花姑娘手里,凭你金的银的也迟早销成茅坑烂石头!”

我听到这,心里还是不由打了个颤,因我来萼楼这些时日,对这里的事物终归有些了解了。

原来萼楼设立的风、花两院,便专是接待各地来此花钱的普通人类,两位红极校书的容貌确实人间难见,那些闻名而来之人为见一面就得先出血数千银钱,待一见之后发现名不虚传,自然愈加连个祖宗姓名都忘怀了,而那些红粉骷髅们似乎更捉摸通透了男人的心思,或拒或迎或谈雅论调,摆花局、茶局、诗酒局都样样靡费精细,就说那“风露人间”风娘的品位见识,癖以古名画烹茶煮酒,据说客人你不必给她看到真迹,只焚了点杯茶酒一尝,就能说出来路真假、画作名号,曾有人拿来灶炭灰熏染做旧的假画哄她,她一端起杯子就皱眉说:“哪来的土人,拿锅底灰抹的仿古赝品来脏我的眼!”下面一叠声便给打出去了。这话传到外面,反更叫那种猎奇的、风雅的、附庸的,谁不来见识?因此这等的风流富贵就不在少数,那风娘又是每试绝不落空,三言两语轻轻点中,无论何人都叫你心服口服,莫不叹为观止了。而“花坞春晓”处的花校书,我也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一些色情话,据说她容貌绝丽还在其次,尤其床上风情更加无比陷人,哪个男子只稍见她一面,与她四目相对一下,都仿佛被摄魂取魄一般再难清醒,别说大把大把撒出银子挣一夜良宵了,你就是要他交出身家性命都没有二话的,所以乌糍姐那句茅坑烂石头的话,我信……只是我如今也深陷在这里,不知何年月能脱身离开?

——她们其实都是些心怀叵测的狰狞鬼怪,却穿起美人皮囊在人间开设这青楼营生,为了维护容颜模样必须以活人精神血气秘制一种玉面丸,每隔数日就要脱皮描绘,我来此厨房做事,初迷路就无意中看到她们的画皮情景,因此差点也被抓去做了秘药,幸得有一些出色的厨房手艺吧,萼楼主事的碧茏夫人后来竟放过我一命,只局限了自由像囚犯一般住在萼楼厨房后的小屋里,对我应许只要不外泄这里的秘密,好好做事到一定时候便能放我出去……不知何年月能脱身离开呵……

“小月?你站这发什么愣?”乌糍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我惊了一跳,“先前一忙起来却忘告诉你,那边采办买的两篓好红林檎果,要趁着新鲜做些雕花蜜饯果子吧?记得把果核也旋干净。”

“是。”我连忙想起什么,“还有今晚那些酸柑子,鲜果也实在没法吃,还是压实了做湿蜜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