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开口说话的死人(第3/4页)

每个骨灰盒上,都贴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铁片,上面刻着逝者的姓名。

“泰勒斯·法恩。”尼禄眼神晦暗,“找出这个名字。”

一名贞女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小格找到了泰勒斯的骨灰。很明显,泰勒斯是最后一个葬进这个地穴的人。

两名近卫举着火把走过去,照亮骨灰盒边上的一处空地。

尼禄弯腰端详,火把的红光照亮锈蚀了一半的铁片,依稀有“泰勒斯·法恩”。

端起骨灰盒,无意间瞥了眼地面。他忽然皱起眉,黯淡的目光紧紧锁在地面上。

泰勒斯的骨灰盒下面,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好象专门用水泥浇铸过;而其他骨灰盒下面,都是凹凸不平的灰土。

尼禄勾起指头,指关节与那一小片水泥扣出闷响。

“这片水泥很奇怪。”他说,“把它凿开,我要看下面究竟有什么。”

……

尼禄知道罗德的母亲死状会很惨,但真正面对她的遗骸时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奴隶们凿了整整一个白天,夜深时才清理出一具白骨。他们还在水泥里发现了丝质的白圣袍,以及几枚贞女专用的珍珠发饰。

黛妮是被水泥浇灌而死的。

奴隶们将剥落掉水泥的白骨摆到丝绸上,一具轮廓娇小的骷髅赫然显现在火光里。白骨在水泥里保存得相当完整,头盖骨没有一丝裂痕,乳白色的牙齿颗颗分明。

年轻的祭司站在白骨旁,惊骇得说不出话。他压根不知道这具白骨的来历。

“我……我在神庙里服役这么多年,只是听说,从没遇见过这种事……”祭司面色吓得惨白,“这是……犯下大罪的贞女才会被水泥活埋……”

尼禄脸色不善地瞪他一眼。祭司赶紧闭嘴,双膝还在不停打颤。

“如果你不想被剜去眼珠和割掉舌头,就把今天看到的烂在肚子里。”尼禄说着,用那双继承自母亲的天生阴冷的目光,缓慢扫过地穴里的所有人,“这句话,适用于你们所有人。”

所有的贞女和奴隶通通下跪,噤声一片。

尼禄面色冷静,走到白骨前,将歪向一边的头骨摆正。就在转动头骨时,乳白色的牙齿间,从嘴里伸出一只羊皮纸的尖角。

他拿来粗铁钉,撬掉一颗牙齿,捏住尖角,将白骨含在嘴里的羊皮纸抽了出来。

打开层层叠起的羊皮纸,纸张已经变得橘黄,血红的字迹歪扭,似乎被水渍泡得晕开:

『我亲爱的罗德,我的儿子:

我现在困在这地穴的深坑,用讨来的一张纸和刻笔,蘸着指尖血,写下这封信。

你随我姓法恩,这是跟你大度且视我为明珠的父亲提前商量好的。那天夜里,近卫军闯进家宅、用长剑处死你的祖父母,把院子泼满油脂,放了一把火。你的父亲为了保护我,被掉下来的石梁砸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叫我活下去。

我就这样趁乱逃了出来。以绝望而灰暗的心情,服从一个老朋友的建议,换了姓名,给检查身体的祭司一些好处费,混进永远不会被法院和军队搜查的神庙。

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的身体里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那就是你。

我很恐慌,拼命节食,从早到晚用束带缠绕腰间。七个月时,趁着一次独自外出采购的机会,我在一家小医馆里,喝下催产的药水提前生出了你。

我的孩子,规定采购的时间太短,那个时候筋疲力竭的我只顾着踏上回庙的路,没能好好看你一眼,这是每当想起就会鼻头发酸的遗憾!

把你交给你的舅舅后,这么多年在神明前耳濡目染,每当看守圣火、擦拭神明像时,身体不洁的我都会产生几近灭顶的愧疚感。我是个虚假的贞女。当身份终于暴露,即将迎来水泥浇灌的惩罚时,我居然感到囚鸟飞出牢笼般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