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怪物的由来

阿格里皮娜走进家宅时,奴隶们先是震惊,再逐渐面目严肃,个个都讳莫如深的模样。

随行的女仆被阿格里皮娜留在门外。她通身穿着蓝紫色的纱裙,大臂戴着黄金制成的蛇形手镯。她的发间压着麦穗形状的金发箍,眉毛上方盘起一个发髻,余下的头发烫成波浪,这是时下流行的贵妇发型。

“你们的主人呢?”她语气冷淡地说。

诸多奴隶中等级最高的家奴上前,向她行礼后说:“主人已经起床,正在穿衣。”

阿格里皮娜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我就在这里等他。”

……

尼禄一边扣死托加袍的搭扣,一边满面红光地从庭院的廊柱间穿过。

瞥见母亲时,他就象撞到一面玻璃墙那样猛然止步。

阿格里皮娜坐在天井边上,紫色的头纱包住她银白的头发。她的头顶正上方就是蓝紫色的天空,到天边一直渐变到亮白色。微微佝偻的阿格里皮娜,就象从背景中直接撷取出来的一笔色彩,与风景意外的和谐。

尼禄第一次觉得他的母亲老了。

阿格里皮娜听见动静扭过头,看到廊柱后的儿子,板着脸说:“你怎么会从一楼出来?一个贵族应该在高楼层的卧室里睡觉。”

“一个贵族有权选择自己睡觉的卧室。”尼禄绕过一根根廊柱,“我只想睡在让我能够全身放松的地方。何况我每天都得在日出之时起床办公。”

阿格里皮娜站起身,不以为然地说:“你的父亲每天都会在日出之前结束洗漱和更衣。”

一提到丈夫,她不自觉地想说更多,就连来找尼禄的目的都忘记了,“他比你更自律,也更上进,每天都要用掉数十张蜡板,那些蜡板都是我亲手刮平的。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人……”

尼禄表现出一点兴致,“多么美丽的爱情故事。”

阿格里皮娜讶异起来,紧紧盯着他的脸。直到尼禄以同样疑惑的眼神盯回去,她才开口:“你变了,尼禄。”

“我哪里变了?”尼禄语调平平地说。

阿格里皮娜半眯着眼睛说:“变得理解我了。以前的你,总会在我提到你父亲时跟我绊嘴,就象一只小豹子一样要咬我。”

尼禄重新板起脸,清晨的冷风将他的刘海吹得乱七八糟。他戒备地说:“你这么早过来要做什么?一般我只会在下午招待客人。”

阿格里皮娜往四周看了看,别有深意地说:“你的亲卫呢?你真的把他接回家了?”

尼禄象被戳到软肋一样脚底打晃。他甚至能听见身体内血液冲上头顶的嗡嗡声。

他尽力克制自己,不冷不热地说:“他是我尼禄的亲卫。他的去向不必向你汇报。”

阿格里皮娜瞥见他暴出血管的脖颈,冷笑道:“你果然把他接回来了。”

她走近几步,将搭在肩前的波浪卷发统统撩到肩后,显出一种利落的姿态,“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不想杀他,我会亲自动手。”

“你不能伤害他!”尼禄脸色发青,“你绝对不可以伤害他!”

阿格里皮娜白了他一眼,“把你这副护崽鸡一样的态度收一收。”

她抱起双臂,拇指不停抚过大臂上的金蛇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她忽然凶戾地说:“你拒绝与屋大维娅结婚,不会就是因为他吧?”她紧接着问道:“你和他的关系,已经到哪一步了?”

尼禄的脸色由青转红。只要“罗德”这两个字冒出来,他全身的神经就象被牵引出离一样,表情和动作都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这一刻他痛恨人类大脑的无能。

阿格里皮娜皱紧眉头,“每天只往返于别墅和元老院的你,根本不知道民间的舆论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他是你登帝的祸害。”

“可罗德有什么错?!”尼禄眼睛充血,说话的声音猛然增大,“他从未触犯任何法律。他所谓的罪,是他的血缘强加给他的。他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